她盯着别人,真希盯着她。眼前的‘七月’浮空而立,脊背挺直,黑色短發随風揚起,作為領域的主人,俯瞰在場所有人。真希有一刹那的恍惚。
乙骨說她不是‘七月’,可真希分明見過這種神情。在許許多多個失眠的夜晚,七月都是這樣的表情,空曠的、冷漠的,好像将自己與世界分隔,領域脫離了軀殼,指導身體行動的隻是一段編好的程序。現在的‘七月’和過去的七月,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内心的真實景象呢?
“來”,‘七月’舌尖的紋印若隐若現,那是狗卷的【咒言】。
話音剛落,領域外的夏油傑突然被一股強大的無形之力拽着後退。
五條悟眼疾手快,回首一掏,揪住夏油傑的衣帶就往前拖。夾縫中的夏油傑險些中途爆衣,他死死握緊自己的衣帶,紅着臉狼狽地喊,“慢點…不對,先松手!”
五條悟沒空管他的抱怨,對準八百米開外的七月就是一記【蒼】。
巨大的藍色光束在進入領域的一瞬間就被千萬道白色絲線纏上,被一層層抽取分解消融,咒力源源不斷地彙入空中球體,飛至‘七月’面前時蒼隻剩下一小束,堪堪在‘七月’側臉擦出一道小傷口。
五條悟吹了句口哨。
‘七月’皺眉,手腕輕擡,血束從四面八方聚攏彙集,在她手下繞成一個紅球。
夏油傑如臨大敵,瞬間召喚出七八個防禦型咒靈擋在身前。
真希十分冷靜,她始終觀察着整個戰局,并敏銳地察覺到‘七月’的注意力被五夏二人分散了。這也許是個好機會,也許是喪命的前兆。
她舔了舔幹燥的唇,眼神發亮,心頭湧出狂氣,賭命而已,不過是再來一次罷了。
真希蓦地丢開手中長槍,扯掉鼻梁上的眼鏡,孤注一擲地向着‘七月’發起沖鋒。
沒人關注她,‘七月’隻是略一分心,發動了不義遊戲。清脆掌聲響起,真希卻不受幹擾,繼續前進。
丢掉了一切咒具,自身咒力也被吸淨的她,此刻根本不在【不義遊戲】的轉移範圍内。
來吧來吧來吧,真希聽着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心髒跳動得越發劇烈。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但失去了鏡片,她眼前分明空無一物。
她笑得越發猖狂,核心收緊,腰腹用力,身體在空中270度轉體,手在某個無形之物上輕輕一撐,便翻越了那座‘小山’。
乙骨第一時間領會到她的意圖,當即橫劍在前,悍然發動術式,複制聖痕效果,幹擾場内血液人偶的運動。盡管他的嘗試十分脆弱,隻争取到了幾秒的時間,但那已經足夠了 !真希在這短短的幾秒内狂奔至‘七月’身後,握住她的腳踝将其一把拽下天空。
‘七月’手中的攻擊術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拽帶偏方向,卻又很快反應過來,回身壓制真希,沒等她的攻擊到達,真希已經快人一步,一個頭錘正中‘七月’眉心,十字型光芒在二人額間綻放。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在引力的牽扯下一點點靠近中心的二位女生。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是一瞬,五夏乙三人驟然清醒過來,真希與七月卻都沉沉睡去。
空中的樹狀球體圖像十個巨大的眼睛,冰冷地俯瞰着一切。
“在了解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夏油傑率先打破沉默,看向乙骨,“我有一個問題要問。”
“你見過一個咒靈嗎?白發藍眼,外形像一個14歲女孩。”
五條悟:……
五條悟:?諷刺我?
乙骨苦笑一聲,手指‘七月’,“雖然難以置信,但那就是。”
五夏對視,同時戰術後仰,齊聲道:“說詳細點。”
*
七月靠窗而坐,手中的吹風機正兢兢業業為她吹幹濕發。她本人則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月亮。
那是一彎小小的上弦月,既不明亮也不皎潔,反而灰撲撲的。她腦中閃過一些莫名其妙的念頭,月亮是不是應該更大一點,更亮一點,更…溫柔一點呢?
她搖搖頭,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月亮又不是家用台燈。
七月收起吹風機,從窗台跳了下來,最後往窗外看了一眼,眼神卻突然一定。她看到月亮上掉了個人下來。揉揉眼睛,确定沒看錯,七月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往樓下沖。
沖出大門時,媽媽在屋内沖着她的背影問,這麼晚了要去哪裡。七月沒回答,隻是倉促地說了句馬上回來。
“至少帶上傘吧,晚上會下雨哦。”
媽媽喊着,但人已經跑沒了影。
月亮上居然會掉下來一個人?七月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激動。會是什麼呢?《天空之城》裡的希達?《寶石之國》裡的月人?還是背着滑翔翼的怪盜基德?
她蹬得越來越快,腳踏車兩個輪子轉得飛起。但靠近之後,看得清楚了些,她發現自己的猜測錯得離譜,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穿着一身黑沉沉的高中制服。
行吧,也不能放着不管任她摔死。七月一揮手,龐大咒力湧出,争先恐後撲向那女生,在其身下彙聚成一個軟墊,不斷減速,最終将人輕輕地放在地面上。
沒過多久,女生醒了,她睜眼後迷茫了一兩秒,立刻翻身站起,拉住七月的手,“走!現在就跟我出去。”
“你認識我”,七月歪了歪頭,“出去哪啊?”
女生眉頭緊蹙,“連這都忘了嗎?長話短說,我是禅院真希,這是你的内心世界,真正的你現在還在外界,正處于危險之中,我們得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