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序放緩腳步,在正中央的儀器前的身影很難叫人忽視。
謝大少爺低着頭,五官鋒利冷峻,和初見時略微外顯的懶散不同,因為聚精會神而面無表情,眉弓高聳,投下一塊很深的陰影,沒有什麼人味。
謝傾落下了幾個月的課程,諾伊斯在這點上很公平,大少爺也要刷夠實驗才能讓自己的學分達到要求。
南序本來想走,但聽見開門聲的謝傾已經擡頭望了過來,很快面無表情地低頭繼續未盡的動作。
走不走,都有可能引起對方的注意,所以索性不糾結了,把實驗給做完。
南序沉默地找到角落的設備,先放下書包插上耳機,看了幾遍操作視頻再開始上手。
線路不穩定地晃動了一下。
南序立即停了手。
果然,白熾燈掙紮了猛烈爆閃幾下以後,室内陷入和室外夜色相同的漆黑。
從進入室内起就沒有對視過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移過眼望向對方,大概是從對方的表情裡判斷出點什麼。
一方想看一看被欺負的人會作出什麼反應。
另一方想見識下太子爺作為終日打雁的人有生之年反被雁啄了眼,因為外頭那群人切斷線路而讓他的數據毀于一旦,對此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想。
可惜兩個人都過于淡定。
南序先移開了視線。
太黑了,看不清。
外面那群少爺斷人電路的招數已經駕輕就熟,未來家裡破産了說不定可以從事電工這一職業。
諾伊斯有應急電源備用,所以這個招數不怎麼吓人,隻是挺惡心人。萬一有什麼實驗功虧一篑,一般人真的很容易崩潰。
黑暗裡響起謝傾低沉的聲線:“經常這樣嗎?”
南序起身摸索到電箱旁,推上應急電源的開關,應了一聲:“嗯。”
沉默在黑暗裡蔓延了幾分鐘,南序沒有沒話找話的打算,空氣裡有兩個人相安無事的清淺呼吸聲。
謝大少爺咨詢有經驗人士的經驗:“多久能來電?”
謝傾的瞳色偏淺,在昏暗裡仍然可以看見南序撐着手等待時很清晰的輪廓,臉龐微微傾過一些角度,細長指尖扣在桌面輕點。
“你倒數個五秒吧。”
指尖點到第五下。
備用電源亮起。
在謝傾的視覺反饋裡,漆黑的世界最先從南序漫不經心的、掠過他的清亮瞳孔中亮起。
備用電源沒有那麼容易動手腳,對于南序來說接下來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平安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實驗被中斷影響到了數據,謝傾幹脆不做了。
從亮燈以後,對方的壓迫感十足,存在感越來越強烈,實在很難叫人忽視。
南序猛然擡頭。
謝傾被抓包也不尴尬,微微挑眉,嘴裡沒有什麼好話着評價說:“你的基礎真的很差。”
南序露出“這還用你講”的表情。
似乎觀察夠了,謝傾重新投入回自己的桌面,鉛筆尖掃過紙面的記錄聲,鉛體傾斜角度在書寫中被磨掉的聲音。
儀器重新開機的聲音。
大概謝傾補到了和南序一樣的進度,現在和南序做的實驗一樣。
同樣的動作,謝傾完成得很流暢,行雲流水。
南序原本也打算這樣做的。
就當又見過一遍實驗示範視頻,南序安靜地對着筆記補充上謝傾現實裡多出的細節,再一步一步邊重複邊把步驟刻進腦子裡。等後頸的肌肉感受到酸麻,他才回過神。
時鐘指向了十點,南序晚上回去以後還有别的安排,他直起來身,收拾好書包向外走。
謝傾晚他一步,不緊不慢地在他身後,影子随着光源角度的變換悄然生長,覆蓋在南序的身上。
南序的手已經握上了把手,又再移開:“有東西忘了。”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
不是有東西忘了,而是記起來了些東西。
比如說,主角受在這棟樓裡同樣被切斷了實驗室的電源,因為幽閉恐懼症犯了無法獨自一人呆在黑暗的房間等待電源亮起,隻好走投無路地慌亂朝着走廊有光源的地方跑去,就撞見了來補上實驗進度的謝傾。
開啟主角受和F1的初遇。
謝傾按住門把時,急促的奔跑聲轉瞬間到達門外。
門已經被擰開,舒逸塵蒼白顫抖的身影從門隙間慢慢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