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是鑒于最近這位大帝實在是陰晴不定叫人有些惶恐，甚至不如從前一年到頭一張冷臉那般至少還讓人心安；二則就是孟元還是覺得自己離他遠些，這樣才能漸漸地消去她心中那不該有的情感。

但這遭來天宮玄冥是為着她的事，她理應要感謝他一下。

孟元在心中為自己打了半晌氣後才同他懇切道：“多謝帝座這次的幫扶，孟元感激不盡。”

玄冥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她，他站在雲的這端而她站在那段。

他倒不急于将這距離一時就拉近，而是勾起了唇道：“那你打算怎麼感謝本座？”

感謝？孟元啞了。

她隻是在口頭上說上這麼一說，從前她都是這麼說的，他也沒向她讨要過什麼。

不過，他幫了她這麼多，要一些東西也是正常的。于是她問：“帝座想要什麼？”

玄冥慢條斯理地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道：“内殿裡缺一個侍奉的人，你來侍奉幾年吧。”

孟元的腦子沒轉過彎來，疑惑道：“内殿，哪個内殿？”

玄冥看向她，緩而重地吐出三個字：“九華殿。”

孟元懵了。

她不解道：“九華殿裡不是有道明和曲言侍奉嗎，再不濟，還有旁的宮人。再者、再者說，宮女是不能入九華殿侍奉的。”

玄冥皺了皺眉：“這個規矩是誰定的？”

她啞然張了張口，随即有些喪氣般地有氣無力道：“帝座定的。”

玄冥道：“那便好了。曲言和道明到底是做事的，不是侍奉的。平日也算了，再有四百多年的七月三十是地藏王逢整的壽辰，要去地清宮拜祭慶賀，屆時他們二人忙起來，身邊便沒有人侍奉本座了。”

地藏菩薩的壽辰每萬年小賀一次，每十萬年大慶一次，明年又是逢十的年數，故而在七月三十前後一月的時日冥界百官皆要去地清宮齋戒祭拜，這是不變的規矩。

孟元還是疑惑道：“地清宮裡沒有宮人嗎？”

玄冥道：“有，但本座覺得，定然不如玄陰宮中的人侍奉的好。怎麼，隻讓你來侍奉到那時日，這般的感謝，你不願意？”

孟元急忙道：“沒有。”

然後她閉上了嘴。她很樂意感謝他，但是入他的内殿侍奉總讓她覺得有些怪，更何況九華殿的内殿有她那一段不願提起的回憶。這下要是日日臨了九華殿，她何年何月才能成功地了了心中的那份心思？

她在一旁苦着臉，玄冥的唇角卻噙着一抹笑。

他道：“内殿侍奉的事，屆時道明會一一教你，不過是侍奉本座的起居。本座覺得，你對這個很熟悉。”

她很熟悉？孟元疑了一會兒，陡然想起當年在彼岸花海修煉的日子，那時候别院正在修建，她和玄冥便擠在她那小小的屋裡。其實先後不過住下十來日，但這十來日在她心裡卻如十來年一般地漫長。

那時候玄冥的榻和她的不過一屏風之隔，夜裡就寝時甚至能聽到他平穩綿長的呼吸，還有偶爾側身時衣物摩擦的沙沙聲。她很清晰地記得那股焚香味沾染了她屋内的每一處角落，讓她爾後偶爾入那屋裡的時候仍然能想起那些夜晚的場景。

他說得很對，她的确對他的起居很熟悉。

他早上起來洗漱、更衣、束冠，早膳用得很少，每每隻是以一盞酽茶代替了；近夜裡的時候沐浴更衣，睡前總愛坐着讀上半個時辰的書。

若但是侍奉他的起居倒也很簡單，她從前熟悉了這些章程卻從未想過是侍奉二字，好像做這些事已經潛移默化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她應了聲，玄冥又道：“這是一事。你可還記得你自己要做什麼？”

孟元道：“記得，解兩生道。”

她可不敢把這事忘了，先前曆完雷劫便來了她師父的婚帖，又有樂纓那檔子事，她才在天宮耽擱了些日子。解兩生道的事兒她是頭一個不敢忘的。

但這個回答似乎并不令玄冥滿意，他道：“兩生道，不急。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修煉，把風劫和火劫曆了。曆完這兩劫，本座可加封你的品銜。”

孟元驚奇地“诶”了一聲，從前她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封上冥君的品銜，不論在哪座城裡封的上的人都是少的，因為三劫對修為的要求太高，不是所有人都曆得過去的。

凡是封了的人，大抵能通過專門的選拔入朝做官的。她這下便高興起來，若是能封了這個，等她離了玄陰宮之後，大概可以去十閻王殿撈個職做一做。但她還是耐下性子詢問道：“不急着解兩生道嗎？”

玄冥瞥了她一眼：“你若是很想離開玄陰宮，那麼就早早地解了了事。”

這話說着平淡，孟元聽上去其中卻夾雜着一些火氣，她乖順道：“那不必、不必，臣還想在帝座身邊多留幾年。”

玄冥哼了一聲，道：“本座起初給你定的是五萬年之期，現在想來無須這麼久，便也不着急。等時日差不多了，本座會将你帶去解的。”

二人行路又複許久，穿過疊疊雲霧之後臨了冥界，眼前豁然開朗。遠遠地，她見到玄陰宮翹起的飛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