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凳上的孟元已經将這個問題在腦子裡翻來覆去的重複了十遍，她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到底成不成親又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就憑她難不成等把玄冥綁起來硬讓她和她洞房花燭不成？

樂纓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錯，便改了口道：“那你想同他成親嗎？”

孟元這下答道：“喜歡一個人，自然是想同他成親的。但是...成不成得了親，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樂纓一下子洩了氣：“你這般好，他定然會和你成親的。”

他說罷之後使勁憋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仍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你...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呢？”

樹叢的兩側都安靜了。

樹叢的那邊，孟元不知自己該不該真的說出來，還是胡編一個搪塞過去。

樹叢的這邊，蔺滄露出一個了悟而又意味深長的笑容，邊笑邊點頭；玄冥的身子僵了，僵着做着那副雲淡風輕的做派。

良久之後孟元問道：“不論這些喜歡還是不喜歡，我們還是好友，對不對？”

樂纓肯定地、使勁地點了點頭，孟元松了一口氣，道：“是好友，我可以和你說一說。”

她靜下心來認真的想了一想，眼前好像浮現出那個一襲玄衣的人來，地上飄落的白色花瓣在一陣風中飄滾着沾上了他的玄袍。

她不自覺地笑了一笑，然後道：“他很威嚴，無論看上去還是說話都是冷冰冰的，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别人要求都很嚴苛，但實際上對身邊的人其實很好，有點兒外冷内熱的樣子。他很厲害，不論是在學識還是修為上，都能讓我學到很多東西。”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漾起一抹柔和清淺的笑意，随即歎了口氣，“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但我本不應該喜歡上他。”

玄冥攥緊的手開始輕輕地顫抖着。

樂纓沉默地看着她，然後輕輕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權當做安慰。

他讀到那封信之後心如刀割，但仍執意要繼續下去這份喜歡，可能在感情裡不是為着最終能不能走到一起，更多的是為了當下的自己。

譬如他，譬如孟元。這個時候他忽然懂了一些先前不曾懂的東西，似是安慰她又似是安慰自己道：“喜歡沒有應不應該的道理。你說的這人，我想我知道是誰了。但即便是他，也不該說應不應該。”

她雖然沒有明說這是誰，但憑着那幾句話，隻要稍認識她些的都能自然而然猜出來話中之人是誰。

樹叢另一側的蔺滄聽罷了這些話，裝作擺弄那幾枝花朵似的背對着玄冥轉過去了，不讓站着正心緒複雜的那人看到自己使勁憋都憋不住的笑容。

樂纓猜出了玄冥，孟元并不感意外，在多年好友面前并不有意遮掩。

她歎氣道：“他呢，同我太遠了。即便我等一等他，日後卻沒有哪一日他能喜歡上我。即便、即便喜歡上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身上背負的太多了，我們兩個就像兩個世界的人，所以...”

所以她不應該喜歡上他。

北陰大帝威嚴冷峻的面容浮現在樂纓的眼前，如果是這位的話，那麼孟元的話的确很有道理。北陰大帝他...不像個會對什麼人有情的，亦或是這三十多萬年中有過情卻也不曾将這段情有個結果。

玄冥很不同，樂纓認同這一點，于是又拍了拍孟元的背，再次地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道：“或許等一等就能把他忘了...”

後面的話玄冥沒有再聽進去，他的思緒仍停留在孟元說的為何不應該喜歡他那裡。

他這時候明白了為什麼那個缱绻溫柔的夜裡她會給他喝下憶散花又給他造了幻境，原來她是這麼想的。

他将攥得發紅的手緩緩松開，胸中淤積了幾日的不快漸漸地散開，筋骨脈絡登時變得暢快。

她這樣想，他有将此事轉圜的餘地。

又有一陣風來，刮來的琅玕花花香頓時變得清新可愛。他瞥了一眼背對着他将腦袋快要塞到樹杈子當中的蔺滄，低聲道：“走吧。”

蔺滄轉過身來，耳朵仍豎着捕捉那風中有些漂浮起來的聲音，亦低聲道：“不聽了？也對，也對，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啊。”

說罷對着玄冥送來一個意味深長而又包含揶揄的笑容，随即大搖大擺地搖着扇邁着大步走了。

玄冥“呵”了一聲後笑道：“我說過自己是正人君子嗎？”

蔺滄忽然覺得，他這個小徒弟像是要落入一個坑裡了。

他們二人從玄陰宮急急地趕來了天宮，如今火急火燎效率極高地将事情了了，并未在天宮多留。臨走之前孟元拜見過師父蔺滄，又去同霈安告别，霈安笑着同她說要記得她說的話。

孟元的臉又是一紅。她這位有七竅玲珑心的師娘給了她一個看似不錯但是孟元有些不敢試的法子，就是在那人面前明裡暗裡透出些心思，然後看看他是個什麼反應。

法子是個好法子，若是對于尋常的人應當是立竿見影，但是對于玄冥...孟元覺得，任何小偷小摸的動作都會被他的法眼即刻就看得一清二楚，然後将她提起來審得幹幹淨淨體無完膚。

想到這裡孟元打了個寒戰，玄冥嘛，她還是不敢惹的。

她更甯願相信樂纓說的話，慢慢地就不喜歡了，希望如此。

但是感覺騙不了人，事實還是像霈安說的那樣，她越是想掩住心中的這份情，這情卻在她心裡如同永遠燃不盡的一團火越燒越旺。

回玄陰宮的路上玄冥眼見的心情很好，但無論他現在心情好與不好，孟元都不敢離得他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