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被捏得臉上生疼,一字一句道:“你既知他是祁連氏之人,便要知道捆了他對你沒好處,天界必然出兵讨伐。我勸你趁早将我們放了,此事還可有轉圜的餘地。”
青岐手上的力道不減,聽完了這番話後又是一陣陰笑。他又湊近孟元幾分,近得孟元可以清晰地看見那一雙狐狸眸子轉動得飛快,甚至有幾瞬瞳仁都變得狹長而閃着青光,孟元的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隻聽青岐道:“出兵讨伐?本座求之不得。今日抓你二人,便是要找個出兵的理由,不然怎麼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呢。”
孟元的雙眸不可置信地陡然睜大:“你是想倒打一耙,用我們二人做借口讨伐天界?你可别忘了,崇吾山是天界所轄,天界讨伐你才是正理。”
青岐的指甲極長極尖,緊緊地嵌入孟元白皙的臉上,漸漸地出了幾道讓人膽戰心驚的紅痕,即将将那嫩肉刺破的時候,青岐方才松了些,笑着說:“天界所轄?早五十年,崇吾山就是妖界的了。”
話落,方才似是被雷擊了一般震驚着無言的樂纓似是清醒了過來,對着青岐怒罵道:“不入流的畜生,憑你也敢挑釁我們天界,小爺我呸,你也不想想你是從哪兒出來的,你......”
他話隻說了一半,青岐便不耐煩地從手中閃出一道青光,那光擊到樂纓身上,他霎時間歪倒在一旁不動了,眼睛卻還是直愣愣地睜着。
孟元的腦海空白了一瞬,轉而怒視着青岐。此時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情緒,厭惡、驚懼、憤怒夾在糅合在一起,她如今已然知道了面前這人不能用人來稱呼他,瘋子,簡直就是個瘋子。
她掙紮着身上的繩索,咬牙切齒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青岐松開了孟元的臉,極嫌惡地看了倒在地上的樂纓一眼。他不慌不忙的走至樂纓身側,樂纓仍似方才一般地倒在地上,雙眼圓睜。平日裡漂亮講究的衣冠此時已是破裂肮髒,彼時勇武肆意的少年如今卻僵硬地躺在妖界這處冰冷的地上。
孟元看着樂纓的身子,不覺間渾身發軟,歪坐在了一旁。樂纓......暈了?還是......
殿中極寂靜,唯有徐徐的微風吹動着的帷幔輕輕晃動,青岐踩在軟毯上的步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孟元木然地看着臉上逐漸褪去血色的樂纓,她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一場噩夢,還是真真實實地已經身處妖界。
青岐看着她的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白皙泛紅的臉上滑落,落入毯上隐去行迹。他似是疼惜般地搖了搖頭,歎口氣道:“他還沒死,别傷心。”
孟元的神志陡然間清醒過來,而下一刻青岐卻伸出雲靴,踩在了樂纓的華服之上。青岐嘲弄般地一笑,似是踩一隻螞蟻一般地在樂纓的腿上略碾了一碾。孟元似是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她頓時蒼白了臉色,顫抖着唇說不出話。
青岐俯視着她,眉眼間透出濃濃的笑意:“你不覺得他很吵嗎?現在就安靜了。”
“瘋子。”孟元搖着頭,唇色蒼白。她隻喃喃着這句話,在這樣瘋魔而無人性的人面前,做什麼都沒有用,而自己更是不知道他會繼續做出什麼事。
孟元止住眼中的淚水,兩頰的淚痕和血痕依然清晰,在那雪白的腮上好似開了一朵花,凋零、破碎。她冷漠地直視着青岐,憤恨道:“天界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青岐挑了挑眉,對她的話似是贊許、又似是反對。他并未回答她的這句話,而是擡手喚了兩人上來,吩咐道:“将他打殘了丢在南天門前,别打死了,要留口氣會說話。”二人領命,便一齊将樂纓拖了出去,地上帶出一條深紅色的血迹,漸漸将那紫色的絨毯染得墨黑。
孟元看着那道驚心怵目的血痕,心中一陣刺痛。青岐的這番話讓她一時間有些困惑,即便樂纓是被打殘了,但隻要送回了天界,便能有治好的可能,至少能保住一條命,這讓孟元松了一口氣。
但她不解的是,青岐如此行事若隻是挑釁天宮一番,再造假捏個虛無的借口出兵,那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們二人把屍首丢回去。是他好心?可為何她還在此處?
孟元擡眸看向青岐,神色冷峻道:“為什麼?”
青岐似是等着她問出這句話一般地,複又迅速地走至她身前,歡喜地蹲下來,視線恰好與她齊平。
他笑得極柔和,好似是在跟一個多年好友談話:“因為他還有用處,你也是。”
孟元沉默了一會兒,她在玄冥和蔺滄身邊待的久了,便以為自己同這些三十幾萬歲的老神仙想得無差。但她錯了,隻不過是他們二人照顧她,平日裡說話都說得圓滿,不必讓她想太多。
而眼前這人,三十幾萬年的資曆,又是一步步靠自己成了妖尊。孟元知曉以自己的斤兩,無論是拼修為、還是拼計謀,都敵不過他。她雖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何會對青岐有用處,但她知道,自己定然不能被他利用。
至少不能因為她而讓天下起什麼亂子。
孟元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能造福天下蒼生的聖人,但是至少,她還有權決定自己活不活下去。既然如今已猜不透眼前這人到底如何做想,孟元便也不費心思思忖了,隻冷冷地看着青岐說:“我對你沒什麼用處,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