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是被當頭的這罐冷水澆醒的。
她尚未從那迷霧中緩過來,又因進了不少冷水至嘴鼻之中,眼下隻能半睜着眼咳着,樂纓亦是如此。座上之人聽着這幅情狀,不由得皺了皺眉,撚了個訣叫他們二人清醒了。
孟元環視四周,見了自己身上捆着的繩索,不由得一驚。
當她望向座上那人,不知為何心中一冷,她迅速地斂了眸。
自己暈倒之前見到的是絲絲縷縷的紫霧,如今醒來已身處當下這個奢華詭秘的宮殿裡。崇吾山、西洲、定海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是天界地界,怎會被綁至此處?綁她和樂纓的人,定然是知道他們二人是來尋定海劍的。與天界有仇的.......
孟元的心往下一墜,妖界?魔界?
她皺起眉,擡眸看向座上那人,他此時正閉着眼,并未着華服、也未戴冠,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帝王之氣——她在玄冥身上見過,也在蔺滄身上見過。
所以她可以斷定,此人在這二界中定然是身居高位。
座上之人見着差不多了,睜開眼,掃了掃孟元、樂纓二人,輕輕一笑:“多謝你們的大禮。”
孟元猛然回過神來,見着他手中現出定海劍。這人單手握着定海劍,猶如握一支紫毫筆一般輕松。好強的修為,孟元心道,眸中随即劃過一絲慌亂。修為如此高深,她和樂纓定然是不能匹敵,那......
她正思忖時,身旁的樂纓卻登時炸了開,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得厲害。他對座上之人怒目而視,高喊道:“你是哪兒來的雜種,敢綁小爺,還搶小爺的家傳寶物?”
孟元的身子驚得抖了一抖,如今他們二人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亦不知座上那人是個什麼來頭,切不可輕舉妄動。她連忙側頭向樂纓搖了搖頭。樂纓閉緊了嘴,卻還是怒目圓睜、脖子漲紅。
座上那人并未動怒,狐狸眼上揚得更甚,他向前傾了輕身子,将手肘擱在膝蓋上,手掌依舊是托着下巴。他略帶無辜地凝視着抿唇深思的孟元,勾唇道:“看來你知道,不若由你說說?”
他的聲調慵懶倦長,有一種詭異的吸引之力,無形之中讓人的靈台漸漸混沌起來。孟元連忙咬唇,逼迫自己疼得清醒。她冷冷地、警惕地注視着座上之人。
不知為何,她莫名想到了狐狸,因為他的動作、神态、語調。
是了,狐狸。
她心中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一個人的輪廓,同時身上竄起來一股寒意,直直地刺入她的心中。如果真的是她所想之人,眼下的境地比她起初所想要糟得多。
她抑制住自己的恐懼,努力平緩了呼吸,擡眼看向座上。她不敢肯定他是不是,也暫時看不出這人的習性。但光是如此将他們綁了來的舉動就可見得,來者實在不善。
那人見她良久的不說話,輕輕從鼻腔中發出一個“嗯”字,下一刻,孟元便覺自己的脖頸好似被一隻手緊緊掐住,她的呼吸急促起來,漸漸地便要窒息過去時,那力道忽地消退了。
樂纓臉色鐵青,呵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那人輕輕一笑,将食指抵在薄唇前,末了,倦懶地向後一靠:“本座不喜歡将一句話說第二遍。”孟元漸漸地恢複了平穩的呼吸,聞言,心中懸着的那塊巨石仿佛頓時落了地,落地那一瞬間卻又懸到了更高處。
“本座”,她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個自稱了,六界之中能用此稱的人甚少。
她的料想是對的。
隻不過想起玄冥的那一刻,孟元的心忽然空了一瞬。
但她此刻來不及再拖延,若是再不說出來,不知座上這人還會使出什麼狠招。她冷冷地看向座上,神情不卑不亢:“妖尊青岐。”
樂纓聞言,神情一僵,頓時張着嘴,好似被雷劈中一般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青岐哈哈大笑,反手收了定海劍,從那座上站起後小步地下了階走至孟元身前。他微微地俯下身,以至于袍中景色一覽無餘,孟元嫌惡地将頭扭了開去,青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扳回來,一臉笑意道:“你比這位祁連氏的小仙君聰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