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夫子說得那般熱情洋溢唾沫橫飛,才讓她誤以為這位北陰大帝是個白頭發老神仙。
這麼厲害的人,又這麼大年紀了,自然該是個白頭發白胡須的。
俯視着她的那人輕輕眨了眨眼,雖無旁的舉動,卻讓她頓覺身上一冷。
孟元慌忙垂下頭,知曉自己失态。
但僅是這樣匆忙一瞥,便能看出來這張青年人的臉放在天上地下都是很好看的。
此外,不知為何,她對這人竟有一絲熟悉之感。
但她可以肯定,她從未見過他。
對着這樣一個樣貌年輕的男子尊他為帝座,實在是......有些奇怪。
她很難将傳言中那位冷心冷面、做事雷厲風行的北陰大帝同眼下這人聯系起來。
上頭又道:“日後在羅酆山,就将這件大氅穿着。你的修為太淺,抵擋不住這裡的陰氣。”
聞言,她才重新想起身上這件沉甸甸的大氅,伸出手來攏了攏。她心下感激,颔首道:“多謝帝座。”
指尖輕撫在墨黑的毛皮上,雖看不出這是什麼制成的,但憑着其毛色潤澤、柔軟細膩,定當是有價無市的上上之品。
最為重要的是,正如帝座所言,這件大氅的禦寒能力實在是極佳。
初次面見帝座就得了這麼個寶貝,看來帝座不是冷酷無情之人,反倒可以用“體貼”二字來形容,她不禁有些感動。
座上的玄冥靜靜地看着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身上的大氅,有若得了件什麼無價之寶。
這件黑狐皮制成的氅衣約莫是七萬年前他生辰時底下人進貢的,具體是何人他也記不得,隻是其抵禦陰氣這一功用讓他上了幾分心。不過于他而言并無所用,就此之後藏入了庫房裡。
料及這朵彼岸花區區兩萬歲,顯然受不得羅酆山的陰氣,他方才想起來這件大氅,也算是物盡其用。
她年紀尚小,長相還不算妩媚可人,但那玄色的氅衣披在大紅色的衣裙之上,卻猶顯濃烈,似若波濤洶湧的暗色潮水之下湧動着無邊的豔麗。
許是彼岸花族的緣故,原身就是妖冶嬌豔之流,化為人形自然不是凡俗之色。隻不過相由心生,不知這朵彼岸花性子如何,是否會像她的先人那般肆意逾矩。
她的先人......那兩位逾矩相戀的彼岸花花神和葉神。
他眯了眯眼睛,又将她打量了片刻後,方悠悠說起正事。
“今日傳你過來,是有要事交代于你。但是此事之前,本座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終于聽到帝座發話切入正題,孟元松了一口氣,答:“願聽帝座差遣。”
忽然間她的面前刮來一陣急風,吹得她急急閉了眼睛。再次睜眼時視線中除了孟元自己的腳尖,還多出了一雙玄色雲靴的雲頭。
孟元一愣,随即整個人都僵直起來,頭更是石化了般地低垂着。
活了兩萬年,她還沒有和哪個大人物離這麼近說話過,而如今這個大人物甚至是冥界最大的人物。
帝座下次能不能和她打聲招呼再過來?這樣真的很可怕啊......
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她挂着一副谄媚的笑容仰起頭來看向玄冥——這人比她高了一個腦袋。
目光對上的一刹那,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再次愣了神。
他們二人離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帝座的長睫在皙白的臉上投下的淡淡陰影,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焚香。
這......真的是帝座本人麼?
北陰大帝歲比洪荒,是上古尊神,受冥界萬民敬仰,是同天宮裡坐着的那位天帝平起平坐的人,怎麼會看起來如此年輕呢?
但即便容貌似青年人,她還是能輕易感受到他周身無須刻意營造便彌漫的肅殺陰冷之氣,這股淩冽的氣息便是在十個閻王爺那兒她都未曾感受過。
單憑他周身湧動的特殊靈氣,她便知曉這位确然是冥界之主,隻不過看似年輕罷了。
孟元努力平複好心中的雜念,玄冥瞥了她一眼,道:“想好了?”
想好什麼?她有些疑惑,随即聽到他道:“想好了,就看着本座的手。”
她的雙頰升騰起一片熱意,慌亂地将視線移下去。玄冥将手攤開,變化出一盞玉制的茶碗,其中盛有色味詭異的紫色液體。玄冥示意孟元走近些,道:“可看清楚了。”
她點點頭。
玄冥将這盞茶碗懸浮在空中,手輕輕一拂又變出了另外一盞,這盞中盛着的液體是綠色,散發着熒熒的幽光。
還未等他開口,她便又點點頭,道:“看清楚了。”
兩盞茶碗懸着,兩種液體随即從茶碗之中抽離出來,融合在一起。
她仔仔細細地看着他的這番舉動,生怕有一絲錯漏,直至紫色和綠色的液體混合成了一團深藍色的東西。
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彼岸花,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葉永不相見。”玄冥平靜道,“這是你們彼岸花族的一句谶語。你既是由彼岸花化身,應當有一種靈力,即任意二物混合在一起,都可将它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