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竹湊近看去才發覺,她從後院走到齋舍,一路上斷斷續續滴落着絲絲血迹。
那邊紀宣也明白了,轉眼看在齋舍大門處停下的董生,心中有了主意,忙站起身來:
“這樣耽擱下去不行……我這就去找學官。董兄——”
董生聲線似乎于平日有些不同:“若事發在太學内,行兇者估計尚未來得及離開……事不宜遲,你我這便行事。”
二人極快地達成一種默契,各自動身。正要離開,一道黑影忽的從牆邊竄出,不僅董紀二人,連一邊的聞竹都吓了一跳。
二毛?聞竹辨認出那團黑影,有些驚訝。
二毛狠狠咬住董生的衣擺,喵嗚喵嗚叫着,似是想要把他往牆邊扯。董生和紀宣都有些着急,也顧不上小貓,隻顧往門外走去。二毛終究是個小小的貓兒,哪裡拗得過身強力壯的青年,見董生并無回轉之意,松口後又喵嗚叫了幾聲,轉身消失在矮叢中。
兩人各自從兩個方向離去。
聞竹在一旁冷眼看着,這次所見似乎也并無奇特之處。
不過……隻有二毛有些反常。
所謂夜貓,習性使然,貓兒在夜裡活動,也不算怪事。
心中這麼想,她卻還覺有些不對,調動心念,便想往二毛消失的地方去尋,卻被先一步抽離了意識。
令人暈眩的華光再現,聞竹心中暗罵。
剛有眉目就斷掉,合着還讓她看這些作甚?
……
睜開眼睛,眼前場景變回遊廊。五識漸漸恢複,重新感受到身前人溫熱的體溫。
聞竹想着方才的幻境,百思不得解,煩躁不已。她思前想後,完全看不出環境中有什麼端倪,況且每次都如此短暫,何時是個頭?
她再一次抱住身前的人,華光卻再未出現過。
好,每回隻能看一次?
聞竹煩躁,卻也無可奈何。遊廊上涼風習習,她隻好先把紀宣挪到廊屋中。屋門未鎖,聞竹用盡力氣将人擡上闆榻。屋内昏暗,存心不燃燈,想來夠讓他睡上一會。
心中有事,聞竹打算一個人靜靜,自己出了門。
重新回到遊廊,夜風拂面,混着桂花清香,令人心曠神怡,心境漸漸安甯。方才朦胧的琴音不知在何時止息,此處依舊沒有賓客,除了風吹枝葉,孤鴉偶鳴,無一絲雜聲。聞竹前行幾步到小階上,擡頭便可見滿天星鬥。
暫時抛卻煩擾,看得入迷,是她極為喜愛的意境。
眼前所見,倒與某句詩的詩境極為相合,聞竹努力回想,呼之欲出隻在嘴邊,卻一時哽住。
“夜樹風韻清,天河雲彩輕。”
一好聽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她猛地轉過頭,那人皂色衣衫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面孔又極為蒼白,在這夜色中格外顯眼。來人似笑非笑地看她,眼中的冷峻卻讓人生出陣陣寒意。
“聞公子會擇地方,不然——”薄唇微翕,他并未看景色,而是直直的望着階下的聞竹,“某人倒沒機會眼見美景了。”
聞竹冷笑,不用她去,景元澤卻來找她了。
“兩次相遇,與景兄好生有緣。”聞竹淡淡道,緩緩轉過頭。既是來找她的,聞竹便等着他表明來意。
“兩次?”景元澤笑了,“聞公子仔細想想,可有疏漏?”
聞竹不知他話中之意。順着他打機鋒,保不準要被他牽着鼻子走。她沒接他的話,直截了當問道。
“兄找我到底作甚?”
果然,那邊景元澤靜默片刻。聞竹也不在那站着,自階下從容回到遊廊中,一步步靠近景元澤。
景元澤依舊淡淡笑着。
見他沒有移動的意思,聞竹在他面前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
兩人目光交彙,卻都看不穿對方的情緒。
“好,你倒爽快,”景元澤微微點頭,極為肯定,“上月月末,你去過橫街,進了南巷。”
聽他提起橫街,聞竹心中大震。
果不其然,為着賈學錄的事來的。她想起自小孩兒枕下翻出的那封密信,細思恐極。
難不成還有人知道信件的存在?
聞竹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不敢不往最壞處打算。
難道是來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