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千田真要自殺?為什麼淺野實要自殺?紛亂的思緒翻湧,時光倒流——
“我撒謊了。”原來如此。
被有意忘記的、最想忘記的部分,最後一塊拼圖浮出水面。
淺野實終于明白那天發生了什麼。
“我沒有看見。”
一個人上樓的千田真,到底想和她說什麼呢?
“不、”淺野實混亂地揪着頭發,在發力揪出疼痛前手又被牛島不輕不重地拉開,“我看到了,她來找我,她說有話想和我說。”
“但是、但是——但是我在忙。”
真的是很忙的事情嗎?忙到聽好友說幾句話的空閑都沒有?淺野實不知道,她已經不記得忙的是什麼,想必一點也不重要。
就是為了那一點也不重要的“忙”,淺野實頭也沒擡:“可以别拿你那芝麻大的小事來煩我嗎?”
聽到她不耐煩的回答,千田真是什麼表情,什麼時候離開的,她全部不知道。
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焦躁的心大為舒暢,她想着得和小真道歉、解釋清楚才行,拉開椅子,看見窗外墜下的黑影。
重物落地的聲音。
“小真不是從教室跳出去的。”
斜陽下的側影,風劃過發梢,開合的口型,全都是夢境中的幻影。
現實什麼也沒有。
淺野實和其他所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一樣走到窗邊,探出頭去。
“她是從天台跳下去的,一個人。”
警察複盤行動軌迹,走上天台,在護欄上趴了許久,跳下去。
沒有人看到。
最後一刻千田真在想什麼?她想要說出口的是什麼?一個人走向死亡……太孤獨、太寂寞了。
淺野實想知道答案,身體在安眠藥的作用下逐漸沉重,意識卻始終清醒。
她一直在想,翻來覆去地想,從那之後每一天都在想,千田真當時準備說什麼?
是她拒絕了小真最後的求救信号,她必須承擔責任,她必須知道,隻有她能做的事,必須——
“實!”
牛島用力捏住淺野實的肩膀。
喘息聲加速,淺野實瞳孔收縮,從鼻尖到臉頰一片慘白:“我——”
“你過呼吸了!冷靜下來!”牛島嚴厲道。
過呼吸?什麼是過呼吸?大腦如老舊的器械,運轉出摩擦音轟鳴,呼吸、氧氣、困難、不夠——淺野實一頭撞進男生的體溫裡。
“慢慢來,實,聽我數。”
牛島将淺野實的頭按在懷裡,口鼻被緊緊相貼的布料捂住,沉悶給予力量。
鼻腔吸氣,腹部舒張,嘴巴呼氣,腹部收縮。
一、二、三。
淺野實跟着牛島的吐息節奏,呼吸,再來一次,呼吸。
她拽了拽牛島的衣擺。
鼻子悶得有些紅,重見光明讓眼睛流出生理性淚水。
“有股味道。”淺野實揉臉。
牛島顯而易見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想擡起胳膊聞一聞确認:他出體育館洗了澡換了衣服,難道還有汗味?
這副懷疑的模樣正是淺野實的目标,她壞笑着咧開嘴:“是排球的味道,若利,你被排球腌入味了。”
“……”
牛島認真地問:“排球是什麼味道?”
好問題,淺野實思考了一陣,理直氣壯:“不知道,形容不出來。”
“反正一聞就知道,你是打排球的。”她豎起大拇指。
那實有排球的味道嗎?牛島想這樣問,但問女生身上有沒有味道似乎有點不妙,隻能保持沉默。
淺野實拍拍臉頰,幾分鐘前的崩潰仿佛另一個人:“回去吧。”
身姿挺拔,某種堅定的信念回到嬌小的身體裡,屹立不倒。
“實。”牛島跟上前,并排而行,“知道你在排球部,我有松口氣的感覺。”
淺野實微微擡眉,用眼神表示疑惑。
“訓練、比賽、花在排球上的時間,我比其他人更強,所以走得更遠。”白鳥澤王牌對自身的實力毫無懷疑。
球隊裡唯一的國青選手,比别人多上幾行的訓練任務,跑步時将其他人甩在身後的常規速度,困難球調整攻全場矚目的騰空。
超出常人的強大是特立獨行的孤獨。
但是,“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牛島說。
淺野實緩緩抱住雙臂,像是擁抱自己。
排球是團隊運動,場上有六個人,首發名單有七個人,報名名單有十四個人,集訓大名單有三十個人,教練團隊後勤團隊有數十個人。
“若利果然愛上排球了。”淺野實輕笑,“不是喜歡,是愛。”
她小蹦着往前幾步,略微旋過身來,模仿醫生敲了敲不存在的診斷書,發絲飛舞:“診斷是晚期,你栽啦若利,你無可救藥地和排球墜入愛河,隻能打一輩子排球了。”
牛島将淺野實眉眼裡的調笑和感慨收在眼底,目不轉睛。
“被排球腌入味了。”他借用她的說辭。
“那快點回體育館和你的排球約會吧~”淺野實邁上住院樓的台階。
太陽徹底下山,不同位置的白熾燈将影子分割出數條,或明或暗地交纏在一起。
牛島看到一樓的玻璃門打開。
“嗯。”他說,“春高,我們(白鳥澤)會拿到冠軍。”
近在咫尺的春高代表決定賽,淺野實為牛島語氣間的堅決和笃定瞪大眼睛,身後重疊的腳步聲,一抹橘色蹿到她旁邊。
“拿冠軍的是我們(烏野)!”
日向用更大的音量回應牛島的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