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王·者·白·鳥·澤。
淺野實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控制着目光不在那個得分的身影上停留,開口想對烏野的大家說“做好困難準備”,澤村卻先一步道:“轉換心情!下一分!”
牛島是強敵,所有人都明白。
但不僅于此。
“氛圍改變了。”武田老師輕聲說。
找到了主心骨的白鳥澤,落後時混沌、迷茫的微妙狀态,在牛島這一球後徹底消失了。
一次、兩次,一分、兩分。
牛島隻是重複着後撤、起跳、揮臂、扣球的動作。
打穿攔網,錯開攔網節奏超手,抓住攔網不到位的空缺打點打線。
16比19,16比20,17比20……
兩次暫停都用完,日向輪轉到場下。
“可惡的牛若……”簡直混蛋地帥氣。
他暗自憤恨,一屁股坐在清水旁邊,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
教練席兩張闆凳四個座位,月島到場下時,除非體力不足,不然絕不會往這邊坐。
西谷抓住一切機會和清水靠近,當然比賽中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球場上,隻會在清水遞毛巾時大喊一句“謝謝潔子小姐”。
日向的進攻攔網都依靠頻繁跑動跳躍,每次到場邊都是濕漉漉地喘着氣,IH時烏養教練就會按着他坐下,這次淺野實在,日向比賽間不忘把握機會學習知識,清水每次都自然地騰出位置,讓他坐到淺野實旁邊。
剛才的那一輪完全沒削弱牛島的火力,攔網就算碰到也是被砸得手腫,日向迫切地想回到場上繼續和JAPAN的對決。
隻是不知怎的,在他迫切的同時,餘光有一部分直覺般落到左邊,淺野實身上。
淺野實很喜歡視線交流。
應該是暑期合宿的時候,他有聽到淺野實和谷地讨論:“非暫停時間沒法頻繁對話,但有視線交流就能判斷球員狀态,需不需要換人調整。”
每次日向回到場下,淺野實就算正在翻筆記本、或者和别人叮囑,也一定會分出半個眼神過來。
若是表現得好,就揚起嘴角笑一笑,若是犯了不該犯的失誤,嘴唇會無奈地抿一下再開口。
但是這一次,死死抱着戰術闆,仿佛要将其叩到手臂裡般用力,淺野實脖頸繃直,目光一瞬不轉地凝視着球場。
日向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19比20,牛島扣球得分。
美麗。
日向的國文成績一般,他也不是會用複雜詞彙去形容排球動作的性格。
老實說,他的腦袋裡隻有拟聲詞,若是看到精彩的發揮,隻會想着自己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和對方一較高下。
但看到牛島的扣球,先于競争欲望生出來的,是純粹的贊歎之情。
上步的動作和體格不符的輕盈,踩地的厚實感反饋到彈出的高度,最與衆不同的是滞空時,仿佛慢動作一般,清晰的收腹、展臂。
慢動作,這隻是因為動作太标準太熟練而讓觀衆從場外産生的錯覺。
日向當然明白,隔網相對時牛島出手是連貫的一瞬間,攔網稍微慢上一步沒找對節奏,就會被砸得分崩離析。
漂亮、完美的側影落在淺野實珊瑚紅的眼睛裡。
她微微前傾着身體,像是要将這一幕刻在眼底,刻在能翻出來的回憶中,刻在為這份強大震顫的心底。
日向捏緊拳頭。
比賽在進行,球在兩端來回,他卻感覺世界是停滞的。
烏野場上的隊友,白鳥澤場上的隊員,教練席替補席觀衆席,所有人的目光都停滞在牛島身上。
“……世代Ace(王牌)。”
淺野實低聲自語,她大概都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這個詞。
“淺野同學。”日向忽地喊她。
淺野實回過頭來,眸色迷茫,像是泛着水氣,日向的臉落不到眼底。
淺野實偶爾會讓日向覺得很遙遠,那是一種好像隔着一個世界、居高臨下看過來的眼神。
但此刻的淺野實又有所不同,仿佛……
——你是淺野同學嗎?
這句話溢到嘴邊又急忙被收回去,他怎麼會想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但淺野實被他這聲呼喚喚醒了。
她猛地一個激靈,甚至還搖了搖腦袋,震驚地看着日向,好像突然才發現自己坐在烏野教練席、是正在進行比賽的隊伍中一方的教練一樣。
太差勁了。淺野實狠狠擰了左手腕一把。
居然走神、居然在比賽場上走神!
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又或者扇自己兩個巴掌——為什麼會走神,現在不是反思的時候,烏野節奏被破壞,完全被白鳥澤牽着鼻子走,必須抓住撬動的機會,再微小的可能性都行……
“哔——”
田中一記直線扣球擦着牛島手臂揮出,二裁舉手示意:打杆。
扣球出界,白鳥澤再得一分,20比——“不對!!!”
淺野實一躍而起。
她幾乎是直接從教練席沖了出去,速度快到武田老師和清水都反應不及,日向更是被她大聲得仿佛訓斥的怒吼驚得後仰了一下。
“先打的手再打的杆!”她激動地和裁判比畫着,邊說邊看向扣球的田中,“是打手出界!對吧田中學長?”
田中也是一個後撤步:“咦?”是、是吧?
他努力回憶着空中的瞥過的畫面——如果說他沒注意,淺野實會不會怒火中燒把他吞掉?!
在他下定決心跟着教練點頭之前,身後影山更快一步加入了對話:“是先打的手。”
——影山你這個二傳手站那麼遠真的看清了嗎?!
田中對學弟的印象驟然刷新了:你小子,原來可以這麼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