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徐川以為他不會再說了。
就像以前無數次的點到為止。
但巴西的蝴蝶扇動翅膀導緻得克薩斯的飓風,無數微小變化在時歸定量的情緒裡煽動起一場風暴。
他們沿着來時的路返回,時歸再次開口了。
“他是做生意的,應該還挺有錢。我住在很大的房子裡,衣櫃裡每個季度都會更新,吃飯的話有保姆阿姨。但我幾乎見不到他。”
“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村民們口中的神使。每次出現,就像降臨,頒布旨意。我不了解他,不了解我的母親,不了解我身邊的一切。世界對我來說,是個陌生人。”
“我來到南川以後,好像才從頭開始長大。以前我隻知道應該做什麼,但是現在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我喜歡做什麼。”
聶徐川就看着他坦然地剖開自己,就像剖開每一具冰冷屍體的心髒,唯一不同的是,他就這樣平靜而隐晦地鮮血淋漓。
十字路口擁擠嘈雜,分岔路口就此鋪開。
時歸敞開傷口,詢問道:“暫時坦白這麼多,可以嗎?”
聶徐川一愣。
他原本應該高興的,時歸向他談起過往,但他說暫時,他說坦白。
時歸把自己當犯人一樣關押在聶徐川身邊。
聶徐川回想起那一天他讓時歸做的選擇,所以于他而言僅僅是關押在一群人身邊還是關押在自己身邊嗎?
時歸站在十字路口中央,面前車輛來來往往,帶起陣陣微風,此起彼伏的催促喇叭聲,紅燈倒數到最後幾秒。
“時歸,你真的不明白。”
聶徐川一把拽過他,情緒翻湧如同翻覆的海嘯,高高卷起萬丈後卻又輕如羽毛地落下——他的嘴唇比想象中更加柔軟。
是一觸即分的吻。
聶徐川的耳朵紅透了,時歸卻還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輪綠燈早已過去,紅燈再次到來,他們的一分鐘被困在這個穿梭不斷的十字路口。
“對不起。”
聶徐川冷靜下來,一股濃重的懊悔湧上心頭,他又把自己的情緒交給時歸去理解。
但是下一秒,時歸的臉卻再次出現在眼前,嘴唇輕輕貼上他的。
!!!
聶徐川沒有閉眼,甚至沒有呼吸。
雖然還不到五秒鐘,比剛剛那個一觸即分的吻長不了多少,但那一瞬間仿若走馬燈似的一圈又一圈。
“時歸,你,為什麼?”聶徐川第一次有點磕磕巴巴,明明為什麼這句話是時歸的口頭禅,但此時此刻他們仿若調換了位置。
聶徐川心跳很快、也很慌。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在強勢,他在控制,他将情緒火一般燃燒,但為什麼被攻池掠地的卻像是自己?
“你好像很希望我這樣做。”時歸似乎有點高興,“所以我猜對了嗎?”
聶徐川忍無可忍,把人拉進懷裡接了個真正的吻。
“我更希望是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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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劉朝,今天上午家政上門打掃衛生時被發現死于家中,死狀非常可怖。”
接到報案後刑偵支隊立刻收假往死者家中趕去,謝黎在車上講解初步案情。
“劉朝是個富二代,平時有點遊手好閑,沒有正經工作。這個家政阿姨已經在他們家做了很長時間了,每周上門打掃一次衛生。今天照例拿鑰匙開了門,進去一看就發現在客廳人事不省的劉朝,便報了警。”
“她怎麼确認劉朝已經死了?不是先打120而是先報警嗎?”聶徐川問道。
“你們看了就知道了。”謝黎拿出派出所那邊回傳的照片記錄,車上腦袋湊過來看的幾個人都吓了一跳。
劉朝斜躺在茶幾和沙發的空隙當中,鮮血從腦袋淙淙流出染紅了大片地毯,頭頂上有個不大不小的窟窿,黑洞洞的。在一簇簇猩紅當中還夾雜着黃黃白白的組織物。
“我草!”歐陽率先叫出聲,“哪個孫子幹的,心理變态嗎?”
“這次又要辛苦小時法醫了。”謝黎歎了一口氣,“髒活累活都讓他一個人幹了。老大,咱們新人到底什麼時候來啊?”
“這活你敢讓新人上?不直接吐了污染現場就是好的了。”
聶徐川沒理會他倆,轉向一旁安靜吃小零食的時歸,“口罩防護服什麼的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
“好。還需要什麼的話跟我說,忙不過來我就讓小孫過來。”聶徐川遞過去一盒薄荷糖,“趁着還沒到,先壓一壓。”
歐陽和謝黎對視一眼,他媽的撞鬼了。
“老大,你你你你是不是之前審村民審的,你被上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