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在衛生間的鏡子面前待了一個小時四十八分鐘,就為了确認你的額前劉海是否為精确的三七分。”時歸冷靜陳述事實,傷害性極強,“但是聶隊,您平時的發型更加接近于我們俗稱的寸頭,是幾乎沒有額前劉海這一組成部分的。”
“......”
聶徐川尴尬而又不動聲色地抹掉三七分界限,“出門了,走。”
“你今天不太方便用刀叉,或者我們改天再去?”時歸試探着發問,“之前都是你帶我去吃飯,我也可以給你推薦一家。”
關心我。
聶徐川心中暗喜,四倍價格換到的旋轉餐廳沒了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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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最終來到一家附近的老年社區食堂。
食堂剛開門,大師傅們陸陸續續把盛滿菜肴的大盆卡進保溫設備裡,霧氣蒙蒙蒸騰上蓋子,看不清裡面的菜色。
“你又來啦?”盛菜的阿姨看到時歸,熟撚地打招呼,“今天吃什麼?”
時歸明明沒什麼表情,很容易被誤會是冷着一張臉,但可就是莫名讨了很多人的喜歡。聶徐川看着他挨個觀察,不一會就選好了菜。
食堂裡大多數是附近的老年人,還承包了養老院的餐食供給。
他倆找了個窗邊的位置,時歸挑選了幾樣清淡營養的菜,還照常去領了兩份例湯。
“你經常來這裡吃?”聶徐川看着他熟練的樣子不禁發問。
時歸點點頭,“很好吃,也很實惠。”
他環顧四周,爺爺奶奶們也結伴來到食堂用餐,阿姨們熱情細心地詢問,細細密密的說話聲傳來,有一種莫名的溫馨和安心。
“我很喜歡這裡,讓我感覺到很舒服。”
窗外陽光很好,軟軟鋪開一層淡金色的暈,時歸低頭坐在對面吃飯,頭發絲閃着微光,皮膚白皙而嘴唇紅潤,散發出一種柔和堅定的魅力。
聶徐川将自己的視線轉移到窗外,右手撐在唇邊掩飾那壓制不住的笑意。
“等我手好了,我們可以一起來這裡做義工。”
“義工?”時歸有些驚訝,順着聶徐川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穿着紅色志願者馬甲的男人正往食堂搬着幾個大箱子,“我之前來好像沒看到。”
“哦,那可能是最近才開始的吧。”聶徐川沒有在意,這種穿紅馬甲的志願者在南川一抓一大把,有時候體制内的員工也會被安排來做一些志願工作。
他之前剛入警時,還被發配到十字路口勸導文明禮貌過馬路,穿個小紅褂被他的交警同學好一頓揶揄。
時歸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人的動作。
“怎麼了?”聶徐川有些不解。
“沒有。”時歸轉過頭來,“那個人,好熟悉。總感覺在哪兒見過。”
聞言,聶徐川又多看了幾眼。
搬箱子那人約莫四十來歲,身材中等,頭發打理得很整齊。不太合身的紅色馬甲裡面是一件輕便的夾克。聶徐川眯着眼睛觀察,他鼻子下方還殘留着八字胡的胡茬,确實感覺在那裡見過。
他仔細回憶着,記憶閃回到當時帶時歸去吃豆腐腦的那天。南川一中門口的宣傳欄裡,展覽了好幾位優秀校友事迹,其中好像就有這個人——喬觀。
喬觀是聶徐川前幾屆的畢業生,家境貧寒靠助學金生活,但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摸爬滾打了十幾年後,現在已經是南川龍頭企業海梧的CEO,前些年還給母校捐了一百萬。
“沒想到他還會親自來做義工,好低調。”聶徐川把自己的發現告訴時歸,但他并沒有顯得很驚訝。
“你要去打個招呼嗎?”
“不用。”聶徐川擺擺手,“人家大企業家低調做好事,現在上去跟碰瓷兒似的。”
他倆專心緻志吃自己的飯,沒想到喬觀自己找上門來了。
“聶隊,好久不見。”喬觀走到他們倆的飯桌邊,主動朝聶徐川伸出手,“上次見面還是在學校吧。”
随即他又轉向時歸,“這是小時吧,也好久不見。”
聶徐川還在回憶喬觀說的在學校見過,但時歸向來說話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問了:“我們見過嗎?”
“小時還是這麼有意思。”喬觀哈哈大笑,額頭上浮現幾道皺紋,“不過你記不得我也正常,當時我是去見你父親,一晃這麼多年,長這麼大了。”
聶徐川終于想起來,喬觀和他是在母校周年典禮的後台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喬觀竟然還記得。
“喬總好記性啊。”聶徐川有些佩服,人要是成功總是得有些本領在身上的,喬觀識人記人的本事已經能讓他迅速脫穎而出了。
“沒想到你們二位竟然認識。我記得小時你不是在北原市高就?”
“小時法醫調任來南川,現在我倆是同事。”聶徐川準備站起來,又被喬觀擺手拒絕。
“你們二位安心吃飯,我那邊還有點事情要忙。下次有時間再聚。”
喬觀說得很客氣,最後還補上一句讓聶徐川好好養傷。
“喬觀認識你父親?”聶徐川有些好奇,等到喬觀走遠後忍不住發問。
時歸低頭喝着例湯,裡頭漂浮着幾片蔥花,半晌才開口,“我不太了解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