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苗人也不知什麼毛病,幫他一下要配三句挖苦,給他治個手指頭要讓他疼得直不起腰。
但祁雁到底什麼也沒說,不知道是昨夜太激烈,還是剛才那蠱蟲又讓他消耗了體力,他現在隻覺饑腸辘辘,隻想吃飯,顧不上其他了。
白蛇被投喂了一個雞腿好像還沒吃飽,又在桌上肆無忌憚地遊走覓食,再次張開血盆大口,卻被苗霜用筷子敲了蛇頭:“盤子不能吃。”
白蛇悻悻然閉上了嘴。
來福很快送來了抄好的賬本,苗霜揮揮手讓他離開,一邊吃飯一邊看了起來。
看着賬本上的數目,他不禁嗤笑道:“一套婚服兩箱珠寶就把你打發了,你這婚成得真夠寒碜。”
祁雁:“你也可以選擇不嫁。”
苗霜瞥他一眼,随手拈了支筆在賬本上勾畫:“這點錢也就夠日常開銷,陛下放你出來,卻也不給你官複原職,俸祿也沒了,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不知道,”祁雁坦然,“與其問我,不如去問他。”
苗霜沒搭理他明裡暗裡的試探,站起身來:“你這府上缺的東西太多了,馬上冬天了,連些禦寒衣物都沒有,給你治傷需要大量藥材,價格不菲……置辦這些東西也是問題,雖然有來福幫忙盯着,但人多手雜,那些人我還是信不過。”
他思索片刻,考慮給府上所有下人下蠱和換一批新的哪個更方便,雇人也要花錢,以目前的情況,自然是能省則省。
忽然他想起什麼,回過神來:“你府上原本那些傭人去哪兒了?”
話音落下,祁雁蓦地一頓。
他并未開口,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握着筷子的手卻用力到指節泛白,苗霜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遠遠地依然能感覺到低垂眼簾下翻湧的暗潮,眉宇間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僅僅一瞬,又恢複如常。
祁雁沒答,苗霜也沒再問。
他早已經知道那些人去哪兒了——謀逆之罪,株連九族,就連早已告老還鄉的祁老将軍都難逃一死,又何況是些命如草芥的下人。
祁家世代忠良,到今天,就隻剩下祁雁一個孤家寡人了。
苗霜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他走到門口:“我說你這府上怎麼總有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除了這間婚房,到處都空空蕩蕩的,蝗蟲過境一般,原來是被抄了家——他們從你家裡抄出了多少銀子?”
祁雁皺了皺眉:“我不清楚。”
祁雁常年在外征戰,府中事務很少過問,不清楚也正常,但苗霜卻清楚得很,書裡寫的明明白白,皇帝下令殺了祁家三百餘口,抄家抄出幾萬兩白銀,這個數字看似不少,可仔細想想,這是祁家三代用命掙來的軍功,又委實不多。
而且裡面大部分是皇帝給的賞賜,這家一抄,這些錢又原封不動地回到了皇帝的腰包。
苗霜微微眯起眼睛,内心極強烈地不爽起來,他們魔修要是拿了誰的東西,斷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這筆錢,遲早再從皇帝手裡讨回來。
“這批傭人來你府中多久了?”苗霜又問。
“有些日子了,我出獄至今已過一旬,他們是那時來的。”
“十天?可我今早讓人帶我在府裡轉轉,那人居然連路都認不清,看來他們來你府中做事,拿着銀子,卻并未上心。”
祁雁垂着眼簾:“我戴罪之身,倒也正常。”
苗霜又在賬本上添了幾筆:“這批人還是得換,錢不能省在這種地方,除此以外,還得重新置辦一套家具,到處都空着像什麼樣子……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
“我給不了你什麼,”祁雁說,“如果你隻是奉陛下之命來打聽聖蠱的下落,大可不必操心這些,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不論你此行目的為何,都勸你死了這條心,這京畿皇城,天子腳下,不是你靠幾隻蟲子就能翻雲覆雨的,還是早些離開中原,返回故土,以你的手段,自保不難。”
苗霜沉默下來。
他認真注視着祁雁的眼睛,對方卻沒在看他。
原著裡,祁雁不曾對原主說過這些。
一個自幼被選中的大巫,終日與毒物為伴,有人教他怎樣用毒,卻沒人教他如何做人,如何處事。
但凡有人肯對原主說出這樣一番話,或許結局就會有所不同。
苗霜一哂,半晌才道:“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就當是你我夫妻一場。”
“夫妻一場?”苗霜湊近了他,視線掃過他的手,“将軍,該不會是我給你醫了幾根手指頭,綁了一副筷子,你就心生感激,想與我為善吧?”
祁雁沒答,筷子也沒停下。
“人心太善隻會吃大虧,你這些年打下的勝仗,難道都是靠心軟感動了敵人?”
祁雁還是沒吭聲,苗霜自覺無趣,挨着他坐了下來:“回苗疆也不是不行。”
祁雁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想再去盛點飯,苗霜卻主動接過他的碗,幫他盛滿:“但不能空着手回去。”
祁雁多少有點受寵若驚:“……謝謝。”
苗霜就坐在旁邊,笑眯眯地看着他吃飯:“你太瘦了,多吃點,既要做成人傀,自該外形好看些才是,不然用着也不舒服。”
祁雁:“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