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疼了?
他出獄至今已有些時日,身上的皮外傷都愈合得差不多了,被拔掉的指甲卻始終沒有長好——輪椅沉重,他手上的力氣又大不如前,轉動起來十分吃力,指尖傷口因此撕裂流血,反反複複,經久不愈。
而現在……
手指上的血痂因為泡水而脫落,露出新生的半透明的指甲,雖然還是有些參差不齊,但相比之前已經好了太多。
怎麼回事。
明明昨晚還不是這個樣子。
一夜之間竟恢複了這麼多,是那苗人幹的?
什麼時候動的手?他竟全無所覺。
這苗人說要給他治傷竟不是在騙他,可剛剛放蠱蟲折磨他時的惡意又不像假的,祁雁猜不透他的意圖,心情複雜地離開了房間。
剛出去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餐桌上擺好了飯菜,苗霜沖他招手,示意他過來。
下人将最後一道甜羹擺上桌子:“将軍,夫人,請慢用。”
苗霜拿起勺子在那熱氣騰騰的羹裡撈了撈,笑吟吟道:“新做的?怎麼不弄些剩菜泔水,來刁難你家将軍?”
下人聞言一驚,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開個玩笑而已,這麼緊張做什麼,起來吧。”
“謝夫人。”
白蛇從苗霜袖口裡爬了出來,吐着信子在桌上遊走。
下人站起身來,卻還沒走,緊緊捏着已經空了的餐盤,欲言又止。
苗霜看出他的猶豫:“還有何事?”
對方這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道:“中午時祝公公來了一趟後廚,确實吩咐小人……往菜裡……加些‘佐料’,不過祝公公一走,小人就讓他們把那些菜全倒了,重做了新的,所以這飯晚了些,還望将軍、夫人莫怪。”
苗霜饒有興味地看向他。
這是投誠站隊來了。
午飯前他殺了個下人立威,又公然讓祝公公難堪,立場已經擺明,這些底下的人自該想想今後該投靠哪邊。
這批人是祝公公雇來的,但很顯然,身在将軍府,相比一個鞭長莫及的公公,還是不要得罪将軍更能保住腦袋。
“你倒是機靈,”苗霜道,“叫什麼名字?”
“小人來福。”
名字喜慶,長得也喜慶,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個子不高,有點娃娃臉,幹活倒十分麻利。
苗霜從懷中摸出一兩碎銀抛給他:“賞你的。”
來福驚喜萬分地接住了:“謝夫人,謝将軍!”
白蛇在桌上亂爬,對着一隻燒雞垂涎三尺,就要張嘴開吞,被苗霜一把按住:“祝公公若是再來,他說什麼你都應下,而後來向我彙報,可聽懂了?”
來福用力點頭:“小人明白。”
“這府上有些心術不正的人,你也替将軍盯着些。”
“小人定不負夫人所托。”
白蛇在苗霜指間不滿地掙動起來,苗霜用筷子戳下一個雞腿喂蛇,另一個扔到了祁雁碗裡:“日後府上吃穿用度,采買事宜,也由你負責,記住,夥食不可比今天差。”
白蛇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雞腿吞了,祁雁看了看蛇,又看了看自己碗裡的雞腿,沉默。
來福眼中閃着淚光,一副被重用了的感動模樣:“是。”
“府上銀錢可還夠用?”苗霜又問。
“夠用,将軍大婚,陛下差人送了兩箱金銀珠寶,都在賬房放着了。”
“讓賬房把那些金銀入庫,抄錄好賬本,拿來我看。”
“小人這就去辦。”來福風風火火地走了。
祁雁拿起筷子加菜:“你真信得過他?”
“信不過。”
“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方才給他的銀子上下了蠱,他若是聽話,什麼事都沒有,若是不聽話……”苗霜笑意吟吟地托着下巴,“蠱毒發作,腸穿肚爛。”
祁雁:“……”
真是歹毒的苗人。
苗霜拿起手邊一盤熘肝尖,扔到了祁雁面前:“我不吃内髒,看着就惡心,你最好把這些都解決了,一塊也别剩。”
……歹毒又挑剔的苗人。
祁雁沒那麼多講究,軍營裡有什麼吃什麼,内髒下水也是肉,哪有那麼多糧食夠他們挑三揀四。
他伸筷去夾那盤肝尖,可上面勾了欠汁,滑溜鮮嫩過頭了,他手傷過後本就不靈便,用筷子這種精細活兒更是難上加難,試了好幾次也沒夾上來,一支筷子還從手中滑落,掉在桌上。
苗霜在那裡幸災樂禍,嘲笑聲不絕于耳,搞得祁雁更加郁悶,眉目都陰沉了幾分。
笑夠了,苗霜才慢條斯理地解下發帶,又取了雙幹淨筷子,仔細綁了筷尾,遞給祁雁:“拿去。”
祁雁狐疑地打量他半晌,這才接過,綁過的筷子用起來的确輕松許多,能順利夾起肝尖了。
苗霜不忘繼續揶揄他:“初學用筷子的孩童才用這種方法輔助,将軍還不如三歲小孩。”
祁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