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小半年過去,耐不住寂寞的都找各種理由臨時性脫崗,等安排了其他人過來接替,他們這些聰明人再打點内務府的管事,分配到别的主子跟前伺候。隻是堅守崗位的不一定就忠心耿耿,也可能是别人的眼線。新分來的也不知是人是鬼。
王喜鳳作為外來者,本就多一份警惕,即便是抱琴,也不可能是她放心交付後背的同志。是人就有弱點,弱點被人拿捏什麼做不出來?不過是幾率和程度問題罷了。她那推演之術倒是沒怎麼落下,隻是宮裡人多口雜,她不想因這個露出馬腳惹人懷疑。
如今她能用得上的愛好,一個是彈琴,一個是練字。這跟符合她不愛出門的消遣類型以及裝文化人的人設需求。這也不是硬性要求,有空閑有興緻就練起來。想必大BOSS對她這樣的規劃也會喜聞樂見。難得執棋人和棋子站在統一戰線,都在尋求一種平衡。
因為品級不夠,家人探視的機會一年也就一次。年底宮裡各種活動慶典,給後妃們自然也開了得親人進宮探視的恩,搞得跟探監似的。
賈家來的自然是王夫人。王夫人的心情很複雜。女兒雖長在賈母身邊,但至少日日得見。元春入宮除了賈母,最不舍的當屬王夫人。王夫人深谙内宅鬥争的慘烈,後宮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哪裡不知其中險惡?元春小小年紀便踏入波雲詭谲的後宮,怎能不讓人擔心?
她怨過無數人,最終卻發覺這就是命。元春生在國公府,享受着尊貴的嫡女身份,也要承擔起一份責任。正如她自己,以及她嫁入皇商薛家的妹妹,誰不是為了家族?
母女相見,并沒有想象中的親情迸發大場面。規矩擺在那裡,誰也不敢破了禮法。親人相見隻有歡喜,講幾句想念的話,問問身體可好,家裡安好,卻不敢往深了說。紅了眼眶也要快快收拾好,否則還以為在宮裡受了什麼委屈,跟親人訴苦來着,傳出不好聽的話。
雖然王夫人很想屏退左右講講私房話,可王喜鳳已經盡力在維持平衡,哪敢搞出密謀的陣仗?賈家人進宮,皇帝必然高度關注,這個時候不乖巧些,後面的日子該難過了。
王夫人回府,先到賈母處彙報。賈母一把年紀,哪裡不知道王夫人的糾結。隻是作為當家主母,看清大局才是關鍵,老二媳婦這心思,還不如元春來得通透。一時竟不知是該歎王夫人愚鈍還是贊自己會養孩子。
送女入宮對于賈家來說是不得已的權衡,對王家卻是無本買賣。至少相對于賈家的不舍,王家是樂見其成甚至百般促成。利益面前親情真的算不上什麼。賈母早看透這一層,對王夫人的愚鈍愈發不耐煩,隻是礙于大局,好歹提點了她幾句,勉強算是一種寬慰。
王夫人也不是真的蠢貨,不過是太久見不到女兒不免帶了些情緒,賈母略點撥也就懂了。隻是滿腹慈母心無處安放,小兒子寶玉又養在賈母房裡,依然不歸她管,便又将目光投向已經被家人過度的期許壓得喘不上氣的大兒子賈珠。
當母親的自然知道兒子的喜好,可惜千挑萬選了個書香門第的姑娘,卻依然不得歡心。當父母的給兒子送小妾簡直再正常不過,王夫人更是其中的好手。李纨見婆婆出手,不知是為了賢良的名聲,還是跟婆婆較勁,将自己陪嫁的丫頭也開了臉服侍賈珠。
好麼,可憐賈珠學業上還沒什麼進展,房裡人倒是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這難道就是賈府考驗子孫進學決心的手段?!
賈府諸事王喜鳳知道的不多,王夫人來見一面不容易,絮絮叨叨講了一些,諸如寶玉天資聰穎,已經開始學作詩;珠大□□日勤學,時常得夫子誇贊雲雲。王夫人想如何,其實她多少也有些預料,隻是她決計不會順着王夫人的意思亂來。
送走王夫人,抱琴還擔心她後勁兒太大緩不過來。賈府如何,她其實并不在意。即便在意,也有心無力。當下她沒有話語權,說什麼都是空談;而等她有話語權的時候,便是賈府崩塌的前兆。身在局中,保全自己千難萬難,更談不上保全賈府。
賈府每年往宮中捎銀子供她花銷和打點,一來是賈府的臉面,二來也是對她抱有些許希望,萬一有個造化呢?隻能說賈府的男人們已經完全不想奮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