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鳳不知道這樣不靠譜的揣測究竟是無心之言還是刻意為之,反正她的中草藥知識補的差不多了,配着她的手繪圖和各種現場觀摩學習的筆記,也能開始解讀一些藥方的配比邏輯,倒也不必頻繁往藥廬跑。
她想着,自己雖首當其沖,藥廬隻怕也不清靜,便備了禮親自告了聲罪。她不常去,藥廬那頭雖松了口氣,隔不久卻又開始不習慣起來。藥材的分類整理庫存盤點之類的,與王喜鳳而言不過是順手的事,旁人得扒拉好幾輪算盤珠子,效率高低立判。
生活便是如此,誰也不知道一顆石子丢下去,漣漪會波及到誰。
到了義診的時候,王喜鳳跟寺裡其他人一樣,悄無聲息地加入忙碌的隊伍。以往常跑藥廬,身上總會帶着如影随形的藥香。做了這麼些時日的阻斷,重新來到曾經熟悉的地方,她隻聞一聞,就好像觸發了什麼了不得的機關,那些熟悉的藥材藥性等知識點跟走馬燈似的在腦子裡閃回。不得不給自己紮實的記憶力點贊。
世事無波瀾,平淡是平淡了點,也是一種安穩。經曆過災難和戰亂的人從不嫌生活平淡,他們隻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王喜鳳的小跟班終于有了正式的弟子名字:惠遠。也沒什麼特殊的寓意,是住持給她們這一輪的孩子起名時按順序分配下來的。雖說法号也就是個代号,卻也意味着與過往的切割,代表她們以全新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對于許多漂泊無依沒有安全感的人來說,這也是歸屬感的象征。
至少王喜鳳看這小妮子還真比往常精神了不少,或者也是對周圍的人和事都漸漸熟悉了,開始提及跟她一起得到新名字的小夥伴們。
蟠香寺莊嚴古樸,小尼姑們白日都有自己的工作,等閑不會聚在一起,最多就寝到入睡之間搞一搞卧談會。惠遠早得了嬷嬷教導,從不透露她師父的相關信息。旁人好奇問起,她也隻道平日裡隻讀書習字,其他就含混過去。
真不怪嬷嬷将功夫做在前頭,畢竟出身底子決定了思維方式。逢人但說三分話,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兩句話無論在内宅還是職場,都算金玉良言。
王喜鳳去藥廬幫工的時間空下來,并不代表她就有了空閑。醫學醫藥上的東西往往是越扒越有,你要你有那閑心,多的是坑讓你去填。
而且,對于推演之術,雖說進步緩慢,卻也不能懈怠。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哪怕客戶的需求沒到那個程度,你也需要通過日常起卦推算保持狀态。腦子裡的東西越多,便越容易遺忘,隻有常用方能常新,不被更新的記憶覆蓋。
除開那些她早就做膩了的題,她隔陣子就會蔔一蔔蟠香寺。這也算是鑽空子曲線救國。
嬷嬷們對她各種奇葩的占蔔題毫無興趣,卻對她的醫術迷之自信。照她們看來,姑娘博學多才,看過的醫書不知凡幾,又跟蟠香寺的大夫苦學了那麼久,對各種藥方如數家珍。不說疑難雜症,普通的病症應該是手到擒來。
王喜鳳甚至都不好意思說她根本就沒學給病患把脈,打破人家的美好幻想實在不太好。隻是她活的跟個老學究似的,也不知身邊的人哪來那麼厚的濾鏡,将她想的跟曠世奇才般一學就會一點就透。這種神仙設定,根本不适合她的“苟”系統好麼。
和王喜鳳一起成長的老客戶們穩定性極好,曾經的姑娘們嫁了人生了子,依然是她的客戶,甚至還能帶來新客戶。有的人占卦什麼的也就是個幌子,拿她當神父/心理醫生聊呢。她倒是無所謂,反正事畢總會進入添香油錢的環節,誰都不虧。
王喜鳳得了一肚子“我有一個朋友”打頭的八卦,人家是出于信任才說給她聽,竟也不擔心她會傳出去。人設立穩了,這就是口碑。
其實想想,若将她這些年對客戶的循循善誘做個總結,怎麼也有上萬字?怎麼也能挑出幾句經典語錄來,捯饬一番,往四周牆壁上一挂,是不是有那味兒了?
要不都說,萬變不離其宗。無論世事如何變幻,有些道理和規律總是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