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鳳身邊的丫鬟隻得一個,這些年跟着學了幾個字,還算得力。可總有不湊手的時候。尤其是王喜鳳遠不如妙玉那般安靜消停,除了要接待客戶搞業績,還要去藥廬摻和,身邊還真需要人跟着。若不提前做準備,總不能放心。
其實這都是富貴人家的通病。照王喜鳳來講,她每天除了上班學藝什麼瑣事都有人搞定,已經幸福的沒邊兒了。何況這也不是在賈府,不能讓人看輕,要維護規矩體面。
可嬷嬷的話也挺有道理。她如今住在蟠香寺,待遇明顯與旁人不同,不過是前人的福澤蔭蔽,若想長久,在寺裡挑個徒兒就很好,能進一步穩固雙方關系。
另一項,占蔔雖說是門技術活,前提卻是理論先行,讀書識字是首要條件,其次才考慮天資勤奮等其他因素。天下間女子識字能有幾何?多半是要從零開始學起,這個戰線拉得就長了。嬷嬷不懂這些,反正徒弟收進來,最要緊的是伺候好師父,學藝得看師父心情和個人悟性,她們姑娘身邊總不能缺了人。
古代拜師學藝也的确是嬷嬷們設想的這樣。
一般先磨幾年性子,磨好了性子才能跟着打下手學些皮毛。又幾年皮毛都耳濡目染融會貫通了,才漸漸帶着實操練練手,師父高興了便給指點指點,傳授更精進的法門。那些看家本領,估計死前才會傳給最信任的弟子。
妙玉的師父大概是想讓妙玉接她的衣缽,傳承她的推演之術,無奈造化弄人。既然她得了人家的便宜,替人家做個傳承也是應有之義。王喜鳳雖不耐煩這些瑣碎,可嬷嬷的提醒也不無道理。她身後空無一人,可不得教個靠譜的弟子養老?
像妙玉這樣跟着師父學到十八歲,也不過一些皮毛。王喜鳳算不得擅長授徒的師長,本身也是自己摸索居多,帶徒弟的進度肯定比妙玉的師父還不如,搞不好“出師未捷身先死”,留個半吊子徒弟隻會坑人。
罷了罷了,先慢慢相看着吧。
王喜鳳每天要忙活的事情零零碎碎不少,所謂授徒一事不過是放在了心裡,有沒有合适的全看眼緣。至少在當下,她真沒心緒規劃少兒啟蒙教程。大好的青春年華,還是放飛自我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比較令人愉悅。雖然在古人看來,她已然青春不再。
藥廬那邊已經習慣了她日日過去“偷師”,對于她這個“趙括”般的奇葩也見怪不怪。脈象這東西,背起來容易,診起來相當困難。王喜鳳太懂得自己幾斤幾兩,根本就沒打算嘗試,故而也就成了衆人眼中的奇葩。既然不打算學診脈,背那許多醫書幹嘛?果然是養尊處優的小姐,日子閑得慌。
蟠香寺的藥廬,其實就是個小小的院子,看診加上藥材處理和儲存,走極簡風。若隻是蟠香寺,倒是用不着專門搞這陣仗。主要是寺裡總有女眷祈福小住,總要備不時之需;另每個月還有類似義診的活動,故而便有了這樣的安排。
藥廬裡的大夫不過是稍懂些岐黃之術,最初隻是臨時救個急。這麼些年練手練下來,應對常見症候的經驗已然老道,照方下藥,絕不含糊。若真遇到棘手的病例,還是建議她們進城找口碑好的醫館。王喜鳳在這裡也是學個囫囵,能這樣現場觀摩,她已經很滿足了。
照理說,要熟悉中草藥,自然要一條龍,跟某度似的從生長環境到植株不同階段形态再到各部位藥性說明及炮制方式等,必須梳理的清楚明白。可惜,這類東西隻存在于某些善于歸納總結和傳承的大醫手中,俗稱“孤本”。尋常人哪裡得見?
王喜鳳這樣的半吊子更是摸不到此等好貨,随便做做夢也就罷了。反正無論啥時候她都用不着自己從栽種開始幹起吧?能認識藥房裡那些炮制好的就算不錯了。
如今她正在忙活的就是這個環節。尋常醫書對于藥材的藥性講解還算清楚,她隻用對應上具體長什麼樣,記憶起來就快很多。為此,她不得不當一回靈魂畫手,跟嬰幼兒的看圖識字口袋書似的,立志為自己搞一本常見藥材集錦。
藥廬的赤腳大夫最初不知道她在忙活什麼,後來見過零零散散的幾頁,一是覺得果然還是閑得慌,二來又覺得挺新奇,若她當年有這樣一本書,少走多少彎路!
這世間技藝傳承之所以會出現“留一手”的傳統,不過是怕了那句“教會徒弟餓死師父”。要說這位靠着年紀熬過來的赤腳大夫最怕什麼,大概也就是這句各行各業的“師父”們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而王喜鳳雖然時常來觀摩學習,卻明顯更愛紙上談兵,志不在此。不過是閑來無事學了些東西,解解悶罷了。她也不再擔心。
王喜鳳好歹混了幾年職場,電視劇和網文也熏陶甚久,哪裡不知其中的關竅?既然無心與人争飯碗,便大大方方表現出來,才不令人生出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