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她照例要完成每日的占蔔解卦任務。
一件事情若是雷打不動天天都要做,若再缺乏變化和新意,就會覺得枯燥。解卦涉及到的大腦運算量太過繁複,且還需要自己選題,真的有種既當教練又當學員的尴尬。有時候她懶得費腦子,連着一星期都測會不會下雨,都快成氣象台了。
想着離開賈府這麼久,不知故主近況,幹脆占一卦。要不說天命難違,賈府頹勢難返,這是政治打頭,哪怕榮國公在世,面對如今的境況也難以挽回。敗是一定會敗的,就看敗成什麼樣。
她辛辛苦苦推完卦,隔日便從香客們的閑聊中得知賈府被抄賈母離世的消息。這印證來的未免也太及時了。
賈府的曆史實在太過輝煌,金陵更是有着無數關于甯榮二公的傳說。隻賈家主支嫡脈都在京中,這才讓靠裙帶的甄家稱霸金陵,成為“土皇帝”。既甄家倒台之後,賈家也被抄,實乃江南地區這陣子最火熱的八卦。
王喜鳳不語,隻一味替老太太祈福誦經。
随着盤踞江南的各大世家接連出事,江南官場也經曆了好幾輪淘換。這是京中的權力之争到了收網的時候。
任何人任何勢力在絕對的皇權面前都一文不值。在學習曆史的時候,對“三座大山”的表述不過是輕飄飄一句話,隻有親自體驗過,才知“山”的份量。
平民們有看不完的熱鬧,身在局中的自然如坐針氈。王喜鳳這裡的業務量明顯上升,多是女眷們想求個心中太平。她便是連心理醫生的活兒都順帶幹了,還得雲山霧罩不露痕迹,真不枉她讀了那許多詩書雜學,才不至于詞窮。
寺裡對于安撫客戶情緒,忽悠客戶上趕着掏銀子搞供奉添燈油做布施老有經驗了,師徒言傳身教這麼一代代下來,早形成了一套專門的話術,張嘴就能來。也隻妙玉身份特殊,打小養成了孤高的性子,才不善此道。
如今,王喜鳳雖依然與寺裡的金牌銷售們有很大差距,可這份兢兢業業的工作态度卻令住持很滿意。畢竟,那麼些回頭客可不是白來的。
人生在世,到哪都要體現自己的價值。前緣再深也有耗光的時候。王喜鳳雖然當了許多回躺平的米蟲,可職場生存小技巧是一點也不敢丢,實錘天選打工人。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
王喜鳳愛上了在蟠香寺的打工生活。這份工作不僅上班時間寬松(除了早晚課,其他時間有客戶上門才出工),不怕日曬雨淋,沒有通勤擁堵煩惱,從來不加班。
寺裡内部也有一定的分工,王喜鳳這樣有一技之長能招攬客戶的,根本不操心食宿問題,餐餐都有人送到房間。當然,她自己本就有下人服侍,寺裡不安排也不必她自己動手。
嘴甜伶俐些的會安排帶路,端茶送水的活計,都不成的隻能做灑掃之類的粗活。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蟠香寺也不例外。就如王喜鳳,習得幾分占蔔的本事,又有大家小姐的談吐氣質,攬到不少潛力客戶,算是在寺裡立住了。寺裡做雜活的小尼姑們誰不想來給她打下手?日日耳濡目染,總能學點東西。
可惜,王喜鳳自己都在給人打下手盤藥草,身邊也不缺人使喚,哪來的閑工夫帶孩子?若不是她自身醫藥理論基礎紮實,又能寫會算真幫的上忙,人家蟠香寺藥廬的赤腳大夫也不會搭理她好麼。
或許等年紀再大些她會考慮衣缽傳承,正經找個小徒弟從頭教起。
夜間,嬷嬷也提到這個問題。兩個嬷嬷跟了她這麼些年,體力精力開始跟不上趟。以前在賈府時,多是嬷嬷們負責對外交際走動。如今到了山上,跑腿的就成了唯一還年輕的丫鬟姐姐,兩個嬷嬷反倒少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