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賈家除孝,賈政各種搭路子求起複。曾經顯赫一時的四王八公已是明日黃花,賈家能托的夠分量的親朋已然不多,其中便有王喜鳳的婆家。賈政曾經的清客相公們早八百年就散了,如今不過帶着幾個心腹家人入京,暫住在王喜鳳陪嫁的宅子裡。
對于家族來說,王喜鳳不過是條橋梁,方便兩個家族搭上線。賈政究竟要怎麼運作,跟楊家如何溝通,便不是她能參與的了。
王喜鳳這兩年也喜提升級大禮包,家裡多了個姨娘生的庶女,又有通房已經有孕。不過,她都膩了養孩子,尤其是别人的孩子,不過讓當親媽的姨娘自己多上點心,不出大面就行。楊柏跟他二叔一般成了舉子,意氣風發了許多。即便如今不用在書院苦讀,也并不時常宿在内院,而是跟他二叔一般時常外出會友。具體在哪兒會,怎麼個會法,已超出内宅的管轄範圍。
梁氏雖依然盼着嫡孫,可兒子院子裡已有兩個她安排的通房妾室,據說柏兒多宿在她們那裡。她總不能催着媳婦主動點?
王喜鳳覺得古代人短命不是沒有道理的。
像楊柏這樣的書生,正經來講是連體育課都被砍的稀碎的文科生,身子骨能有多好?就這副手不能提的弱雞樣,不僅要勤力讀書搞學問,喝酒應酬拉關系,回家還要應付争寵求上位的美貌小妾。酒乃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她就想問一句:腰子真受得了?
她不想年紀輕輕當寡婦,隻能“含淚”退出内宅競逐。
跟志得意滿的年輕人楊柏相比,楊柏的二叔已經過了躊躇滿志的年紀,屢試不第的摧殘讓他的心氣一降再降,漸漸成為一個郁郁不得志的中年憤青。可惜,他家老頭子泰山壓頂,導緻他一把年紀還要跟大侄子一起被老爹和兄長輪番考較學問什麼的,着實憐愛了。
講真,作為需要家族庇護的弱勢群體,她肯定是希望楊家賈家都能人才輩出,走出去也有底氣不是?管家女眷們聚在一起,不是歎衣裳首飾,就是孩子丈夫,處處都是凡爾賽般的炫耀和不動聲色的争鋒。但凡蠢笨些反應慢些或者家世不顯家醜頻出,明裡大家都是體面人,暗裡的擠兌才叫人有苦說不出。
某些時候,梁氏也會因賈家這門曾經轟轟烈烈如今卻灰頭土臉的親家而飽受揣測,而王喜鳳這個兒媳婦更是變成了閑棋,幾乎自覺與社交圈,以免在社交時遇到不好相處的人,進退失據丢了顔面。隻她每日要打理家事,又有兩個未成年的兒女教養,也無暇盯着從不作妖的王喜鳳。
雖然賈政的前途未蔔,但娘家人進京,至少明面上有了娘家依靠,她也算重新借了賈家的光。回老家的幾個小子,賈環和賈琮都沒教養明白,也就賈蘭少年老成,有些氣象。大房孫輩也就鳳姐的獨子賈桂,尚在啟蒙。這樣的局面,大概是賈家最虛弱也最風平浪靜的時候。
賈政的起複之路,靠自己努力其實并不容易。以前的老關系都縮着脖子避之唯恐不及,保住自身都不容易,哪敢替旁人出頭?曾經與賈政交好的同僚不過是看在國公府的份上,賈政的個人魅力也隻能在一幫子拿錢吹捧的清客嘴裡發光。
春祭前,楊家終于找到時機替賈政轉呈了請安折子。終究是榮國公的遺澤再次發揮作用,賈政依然被安排了工部員外郎這個職位,也正是榮國公臨終時皇家給的體面。賈政“奮鬥”半生,歸來依然是起點,不知是幸運還是諷刺。
這麼晃悠着便是一年。讀書郎們懸梁刺股備戰,起的起落的落,求學科舉之路并不适合所有人,出頭的永遠隻有那麼極少的一撮。要靠着賈家的子孫們成長起來支撐起家族,少說也是以十年計。時間拖得越久,家底越是耗的快,起死回生的幾率越低。
姑娘們也陸續到了該相看的年紀。王喜鳳一個形同虛設的媳婦,如今也要幫助梁氏處理一些家宅之事。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精力便會下降,梁氏忙着夫人外交,赴各種宴會,家裡諸事繁雜,總有不及。
楊柳的功課也到了最繁重的時候,除開女子各種傍身的技藝,還有關鍵的一項就是學習管家之道。梁氏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她雖然自诩管家有幾分手腕,但她見識過王喜鳳管理自己院子下人和打理嫁妝的手段,很是了得。縱使曾經赫赫國公府風流雲散,對子女的教養上還是有些底子的。這不,楊柳就開始跟着王喜鳳辦差。
王喜鳳本來接的也就是些瑣碎的事,跟鳳姐當年差不多,充其量也就是個秘書,做一些信息收集調查等工作,彙總之後報給梁氏決策。
梁氏這個打理家事二十年的當家太太都覺得王喜鳳有些本事,何況楊柳這樣的小姑娘?雖然梁氏管她管的嚴,姑嫂兩個不如前幾年那麼親近,可随着時間的流逝,小姑娘漸漸懂事,便也能理清其中的關竅。
父母命,不可違。這并不是一個能彰顯個性的時代,可總有一天,每個小姑娘都會無限共情她們身邊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