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艱難的還在後面。
鳳姐坐着雙月子,家裡竟又來了一堆親戚。李纨的嬸娘帶着兩個堂妹,邢夫人的弟弟邢大舅一家,其中也有個表妹邢蚰煙,再還有薛家的一對兄妹,據說是來京中等待發嫁。
園子裡的姑娘們全都被叫出來見親戚。賈母格外擡舉薛家的兄妹,留哥哥薛蝌在薛蟠的外書房住了,薛寶琴則住在賈母房裡。李家的母女三人也被賈母一番苦留,住在暫住李纨的稻香村。又讓邢蚰煙在園子裡住幾天再家去。
王夫人的想法跟書中的鳳姐如出一轍,她利索地将邢蚰煙安排到了綴景樓。反正都是大房一脈的人,有什麼問題也是她們内部問題,她再不管的。王喜鳳知道必會是這麼個局面,這種場合也沒她說話的餘地,待宴席散去,自帶了邢蚰煙往綴景樓去。
綴景樓地方有的是,住個把客人完全不是問題,邢蚰煙也隻帶了個小丫頭,安排起來倒也便宜。隻王夫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知她是常住還是住幾日就家去,許多東西一時半會都來不及添置,隻能和王喜鳳合用。王喜鳳畢竟是住過集體宿舍的人,并不以為意。
她在意的是,這姑娘會不會再因為銀錢不夠使而去當棉衣,衣服還恰恰當到薛家去,被薛寶钗給發現了。這個舉動帶來的後果簡直就是不堪設想。賈家有親戚上門,竟窘迫到當棉衣的地步,不是打賈家的臉又是什麼?而跟她同住的迎春必是首當其沖的責任人,被質疑沒照顧好投奔來的表妹,被長輩厭棄也就理所當然了。
迎春被定給孫紹祖,連賈政夫妻都知不妥,一番苦勸,偏一向豎立疼愛孫女人設的賈母,竟放任不管。這其中多少有對迎春在邢蚰煙問題處理上的不滿。賈母本來就不喜薛家搞金玉良緣,卻在薛家面前丢這樣的臉,她的憤怒可想而知。迎春的悲劇,除開奶嬷嬷和司棋的騷操作搞臭了她的名聲,邢蚰煙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啊!
當然,遇事不決,必須要找外援。
綴景樓的丫頭婆子經過她和許嬷嬷的調理,多少已懂些進退。真有迎難而上的,也被殺雞儆猴了。隻還是那句話,千日防賊太辛苦,也不值當。
還沒等她理出個頭緒,史湘雲也住進了園子。卻是史侯外任,賈母便接了史湘雲來家,以免随着叔父舟車勞頓。王夫人本打算另給她安排住處,畢竟是個定了親的姑娘,說起來也該避避嫌。可她偏要跟着寶钗住蘅蕪苑,王夫人便也随她。
恰逢鳳姐要出月子。若王夫人繼續用李纨和探春倒也罷了,了不起另想辦法。若是啟用鳳姐,那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這日趁着一幫姑娘聚在潇湘館談論詩詞,王喜鳳竄到鳳姐院子裡。鳳姐笑道,“我琢磨着你也該來了。”
王喜鳳歎氣,“嫂子出了月子,是繼續管家,還是觀望着?”
鳳姐也歎氣,“哪裡是我定,太太讓管家便管家,讓陪着老太太解悶那就陪老太太。”
也是。鳳姐不過是給王夫人幫忙,想怎樣也不是她說的算。即便有什麼想法,若跟王夫人的打算不一緻,還得費一番周折籌謀。
“府裡的丫頭們到了年紀都是怎麼安排的?我想放了司棋出去。”
鳳姐跟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一向不怎麼對盤,司棋作為王善保家的外孫女,在鳳姐這裡自然沒啥好印象。
“打發個丫頭值什麼?”
“就怕給嫂子惹麻煩。”
鳳姐擺擺手,渾不在意。哪怕她遠離一線,但後台擺在那裡。真要辦什麼事,多的是辦法。也就這些未經世事的姑娘們臉皮薄放不開手腳。
沒幾天,司棋的老子娘就千恩萬謝地領了司棋出去。王喜鳳也沒虧待她,按照給嫁妝的規格賞了她衣料首飾等物,嫁人時也是個體面。
到底是留在姑娘身邊,以後搏個姨娘好?還是換了自由身,給人做正經娘子好?各家有各家的想法。司棋家對她寄予厚望是肯定的,所以王喜鳳才擔心放司棋出去會有波折。王善保家的在邢夫人那裡有體面,萬一說動了邢夫人施壓,她根本扛不住,說不得就要一直留着這個隐患。
如今鳳姐出馬,倒是圓滿了。
也不知鳳姐跟邢夫人究竟說了些什麼,竟是将迎春和邢蚰煙的婚事都攬在身上。而鳳姐跟王夫人和賈母不知又說了些什麼,竟是隻一心一意給兩個女孩子物色起婆家來,半點不插手府中事務。
此外,鳳姐建議給大觀園添個小廚房,專管園子裡姑娘們冬日吃口熱乎飯,不必冒着風雪來來回回奔波,反倒凍壞了身子。反正鳳姐不管家,白得的順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