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寶玉折返,又作起詠梅詩來。這回王喜鳳等人成了旁觀的,賽場交給新來的幾位姑娘。品評起來,卻是個個不凡。
王喜鳳不耐飲食,稍喝了點子酒暖身子,便隻看這一圈風華正茂的姑娘們。待到賈母也來了,又到暖香塢看惜春作畫。偏鳳姐又追進園子,請賈母出去用飯。說來,也是賈母任性,不敢讓人聲張,怕鳳姐王夫人得到消息不讓她出門,便偷偷進了園子湊熱鬧。
她老人家有了春秋,上回劉姥姥來,逛了半日園子回去就不舒坦,這大冬天的再逛半日,再病了豈不是受罪?怨不得鳳姐盯賊似的趕來,又喊了轎子将賈母接走。
晚飯有炖得稀嫩的野雞湯,王喜鳳喝了一碗,其他飯菜不過略動一動。要說冬日裡,還是吃熱騰騰的鍋子更有感覺。哪怕吃不得許多,有那暖烘烘的氣氛也好啊!
這都隻能想想罷了。賈母隻得吃些軟爛的東西,鍋子裡那些一涮就得的,半點不能沾。總不能小輩們吃着,長輩苦哈哈看着?
對于吃食的糾結沒過幾日,鳳姐就有了新的提議。無非是天冷,吃飯來回跑怕姑娘們身子禁不住,不如讓大嫂子帶了姑娘們在園子裡吃。此項提議得到了王夫人的贊同票,賈母便也應下。
這下賈母這裡吃飯就清靜了。鳳姐伺候老太太吃飯不用伺候那麼大一群人,還得了個體恤小姑子小叔子的美名,面子裡子都有了。賈母更是當着太太姨媽并東府尤氏婆媳的面狠誇了鳳姐,羨煞旁人。
入了臘月,各人事忙。
鳳姐王夫人忙年節,園子裡諸人病的病,走的走,平白蕭條了許多。寶琴便也不大進去,隻日日與王喜鳳串門,或陪賈母說話。反倒是探春熬不過寂寞,時常與她們窩在一處談古論今,好不自在。
湘雲也是個閑不住的,不肯随寶钗做針線,便也竄到賈母這裡,便越發熱鬧了。哪個老人家不喜歡看姐妹們一團和氣?便是寶玉日日憂心了回家探病的襲人,還要憂心在怡紅院養病的晴雯,也終究抵不過姐妹們一處玩耍的樂趣,時不時要來湊熱鬧。
待到年節的正日子,府裡更是忙的腳不點地,命婦們各有規程,加上祭祖各項,之後又是各家的年酒應酬。好容易過了元宵,年事忙完,鳳姐小月了。
這種事原本也與姑娘們無幹,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盡到。王喜鳳無非再送些滋補藥品過去,這些她一年年吃下來,庫裡盡有的。
這裡說到庫,并不是賈府的府庫,賈府的東西也并能不與她相幹。她說的是林如海設在府外的庫。雖說心腹家人也有變節偷買主家财貨的,但終究不能太過分。如今賈家沒倒,仆人們總要有個依附,哪裡就敢欺了這唯一的主子去?真要告了賈府長輩,死都不知怎麼死。
林家不算豪富,家底子總有一些,大件家具古董田莊鋪面等多是交給賈琏作了處置,僅有少部分細軟做了王喜鳳的體己。賈敏的嫁妝(差不多也是黛玉的嫁妝)都在賈母手裡管着。
有些東西是錢财買不到的,尤其是這些滋補品,市面上哪裡有好的?哪怕是上用的還分個三六九等。林如海家裡成年累月不缺病人,對這些東西是永不嫌多,存貨自然不少。與這些東西相比,銀錢倒是次要。
隻王喜鳳總擔心這些滋補品放着放着過期,自己吃一些,便也送出去一些。哪怕是人參,老太太不也是放着放着都失了藥性?
鳳姐這一病,大半年過去才将養好。期間,王夫人失了左膀右臂,隻得擡了李纨和探春出來主事,又請寶钗協同。三人在大觀園大顯身手不提。
卻說,王夫人本就事多,這日宮中傳來消息,太妃薨逝,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家裡幾個诰命每日一早出門,未正才回返。正是:家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賈母本想将黛玉和寶琴都挪到大觀園住,可一來家務繁雜,重新收拾房子已然不便,二來,園中各處有人的院子,蘅蕪苑裡多了湘雲和香菱,稻香村有李家母女,迎春處有邢姑娘,探春要管家,往來人員雜亂,惜春那裡又狹小。
王喜鳳便勸道,“長輩們又不是不回來,後頭還有二嫂子,薛姨媽;東府尤嫂子也會過來照管,您院子裡又有這許多得力的姐姐和老嬷嬷,哪裡就不放心了。”
賈母想來想去,終究是托了薛姨媽暫時住到榮慶堂來照管這兩位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