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林妹妹偶爾拿寶玉作筏子弄怪,老太太是巴不得她更活潑些,大家一堆坐着參禅有什麼意思?孩子們在一起笑鬧才有趣。寶玉更不會着惱,林妹妹對旁人都彬彬有禮,隻對身邊人才打趣玩笑呢!
王喜風并不知道寶玉對她有了新解讀,也不知道琏二奶奶還有閑情看旁人的笑話。家裡出了個娘娘,琏二爺越發抖起來,往後有看不完的好戲呢!
王夫人和琏二奶奶每日依舊是忙得腳不點地,這些跟深閨小姐并無多大關系,不提也罷。到得十月底,又是入冬時節,省親别墅各處都打點妥當,賈政請賈母入園一觀,經老太太厲眼過一遍,再無遺漏之處。
随後,賈政上本,得恩旨準賈妃上元之日省親,阖府大喜,晝夜不閑。
府中從上到下主子奴才們都一門心思等着迎接榮國府的輝煌時刻,誰也顧不得即将到來的新年。王喜風依然在孝期,本身也不愛太過盛大的場面,這樣低調的年節,正合她意。
待到元宵節這日,王喜風卻也不得不随衆人一同盛裝至榮國府正門恭迎娘娘駕臨。皇家給的下馬威是杠杠滴。一府人五鼓便按品大妝,等了幾個時辰,穿得單薄些的早就青白着臉又不敢擅離,隻強撐着,如:凍貓子般的賈環。
王喜風知道有這麼檔子滑稽事,早早做好準備,保暖措施很是到位。不然,就她病美人的名聲,這麼站下來,不病一場可說不過去。
衆人正等得不耐煩,有消息來報,娘娘怕要到戌時才能出宮。雖也有聰明人在心裡暗暗揣測,怎麼省親會拖到晚上,可随即便絞盡腦汁邏輯自洽了。皇家出行自有規矩,可能吉時便是如此,又豈能随意更改?
也有心中抱怨白等一場的,若是早早得到消息,也沒這場白折騰。隻是烈火烹油之下,誰也沒多想想這其中的關竅。
王喜鳳随老太太到榮慶堂,吃罷早飯,老太太要補眠,她也回房養神。照這時間表,晚上熬大夜呢!雖說屆時皇家威嚴籠罩,腎上腺素大把分泌,不可能打瞌睡,可形容太過憔悴也有失體面。
待到掌燈時分,又有下人通報衆人集合,這回是真來了。
王喜鳳這樣的外眷自然分不到前排,隻默默随着衆人行止。内外親疏在這樣的場合顯得一覽無遺。
衆人陪賈妃走馬觀花般走流程,在燈火輝煌更勝白日的省親别墅升座,衆人依制排班行國禮,又回到賈母處叙話。王喜鳳同薛家母女這時才終于近距離拜見娘娘。若能寒暄兩句,已是大幸。
王喜鳳慶幸她進來的時候一屋子内眷們該哭的都哭夠了,也收拾整齊了。雖然仍能看出某些痕迹,至少場面尚能維持。
娘娘聽得賈政禀告園内亭台軒館都是寶玉所題,不禁大喜。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小就聰慧,她入宮前已親自教了幾千字在肚内,如今越發進益了。
待寶玉入内拜見,賈妃感慨多年不見的幼弟已然長大,終究又落淚一場。衆人隻能陪着拿手帕按眼角,烘托氣氛。
一時,尤氏鳳姐來請,曰:“筵宴齊備,請貴妃遊幸。”此時才是更為寬松的賞景環節。夜景總有另一番滋味,雖娘娘歎園中諸多鋪陳點綴奢靡太過,衆人隻有暗暗得意賈家之盛,哪裡看得清其中的風險。
及至正殿,衆人歸坐,大開宴席。之後便是給園中諸景題字定匾。有賈妃喜歡的便無需更改,有些則做了微調。又命姐妹們擇匾各作詩一首,寶玉自與旁人不同,賈妃要考察他的學問,命他作四首。
衆人都交了功課,獨他還在滿頭大汗地奮戰。寶钗悄悄指點了幾句,卻不知這“悄悄”早有人看在眼裡。王喜鳳自不會出這樣的風頭,剛剛那首歌功頌德的應制詩已盡夠了,誰還能奪了寶玉的風頭?
賈妃看過諸人詩作,不得不承認,親戚家的兩位姑娘遠比自家姐妹文采出衆。
當然,現場作詩什麼的,無非是與人同樂的一種态度,傳出去也是一段其樂融融的佳話。随後更有梨香院的一班小戲子獻唱,其中有個叫齡官的,因戲唱得好,額外得了賈妃的賞。
待衆人與娘娘淚别,已是醜時三刻。賈母依然哀痛不止,隻由着衆人攙扶着出園,又緩勸着,才各自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