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折騰,就是年關。家中太太要守孝,新年自然一切從簡。賈蘭知道母親近些日子不開心,跟關氏想盡辦法,依然不得其法,不得不求教于家裡最得寵的平嬷嬷。平兒将這件事告訴王喜鳳,順帶勸慰她最好振作起來,免得兒子媳婦操心。
如今,她倒是混上了老太太的待遇,一家子為她着急。婁氏聽到消息,放下新得的乖孫就來了,陪着說了好陣子的話;兩個堂妹也來了,隻差一起抹眼淚。
不得不說,心理壓力有點大。她隻是天冷懶得動彈,咋了?非得給大爺笑一個?吐槽歸吐槽,好歹從床上爬起來,抄了幾頁經書。衆人看她找了個心理寄托,便也放下心來。
都說,當一個人頻頻憶及過往,這個人就老了。可憐她四十歲不到,活得跟老太太一樣,就是很多人都羨慕的那種母慈子孝兒孫繞膝的老封君。
時光倏忽而過,又是一年秋闱。王喜鳳并沒有再麻煩佛祖保佑,隻因家中有新生兒,實在脫不開身。
這一屆的考生不少。兩個堂妹夫,張翰林家的兒子張誠,賈蘭賈菌兩兄弟,關家更是考生若幹。隻一些人更勞累些,要回祖籍應考。
京裡幾個人,多少積累了些經驗,隻要不遇到臭号,發揮正常水準應該不難。一個月後放榜,賈蘭跟他大姨夫雙雙榜上有名。收到喜報之後,兩家立時沸騰起來。王喜鳳穩穩待在正房哄孫女,其他人都在忙活着待客散喜錢,嘴都要笑歪了。
中了舉,才算改換了門庭。親友上門道賀的道賀,幫忙待客的待客,關家也派了有豐富經驗的大舅哥來幫忙鎮場子。滿場最開心的莫過于關氏。天知道,她為了操持這個家,已經絞盡腦汁。如今夫君中了舉,至少不用為快見底的家用發愁了吧?
誰能想,一個“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姑娘跟一個锱铢必較的媳婦之間,隻得一個管家權的距離?如今她倒是高興,安知以後會不會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無奈?
世間迷離,莫過于未知。
不得不說,家裡多了個孩子,也多了份樂趣。難怪賈母連隔壁府裡的惜春都不放過,抱了來身邊養着。反正哭了有人哄,拉了有人收拾,還挺有意思哈!
家裡添了奶娘,來照顧關氏孕産月子的嬷嬷又默默回去了。王喜鳳做主封了大大的紅包,感謝她做出的貢獻。家裡别的還好,就缺嬷嬷,說不定下回還得借來使使呢!
有了舉人的收入,家裡的銀錢立刻寬松了很多。
倒也不是王喜鳳小氣,主要是小孩子家家要懂得如何管家,第一條就是合理支出銀錢,學會精打細算。目無下塵是管不好家的。這孩子熬了兩年,終于窺得一點門徑。以後她也不必擔心兩口子把賬目搞出虧空來。不然,哪怕金山銀山也填補不完。
第二年的春闱,賈蘭隻是去體驗一下,積累應試經驗,未能杏榜得中本在意料之中。親友裡也個個偃旗息鼓,并沒有喜報傳來。
這就是了。進士哪有那麼好考。真要如此,大舅哥也不至于奔三了還是個舉人。如今,他面臨着生死抉擇。他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再考不中,就隻有留在京中當夫子,或者回蜀中當夫子這兩個選擇。不然,再考下去他兒子都該進學了。
一個男人,總要幹一份事業,養妻活兒。
大舅哥思慮再三,決定出門遊學。或許開闊一下眼界,思路也能開闊些?他提出這個想法,關老二立刻贊同,他也想去。之後順理成章,賈蘭也想去。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在家坐困愁城算什麼,不如出去走走看看。
賈蘭回家跟家屬們商量,第一站是遼東嶽父家,第二站是賈家族地金陵城,第三站是關家族地蜀中。這麼一圈下來,走走停停的話,至少要兩年。
王喜鳳覺得,時間倒是次要的,關鍵是路上不太平。多少學子在遊學途中遭遇不測,甚至趕考途中都有失蹤的。更别提這麼東北西南的跨越,水土不服可能會成為家常便飯。當然,隻要做好準備工作,懂得提前規避風險,不主動作死,這麼些舉人組團出行,還是可行的。
李紋的夫婿,賈蘭的大姨父雖然也蠢蠢欲動,可家裡并不支持。隻能作罷。小姨夫倒是沒啥顧忌,想去就能去,可他一介秀才,出門怕跟不上舉人們的節奏,插不上嘴,最終淪為擺設。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