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小舉人張誠?年紀這麼小,更不行了!
繼小時候想學射箭被拒絕,這次想去遊學又被拒絕!都是因為父母覺得他還小。那要給他說親的時候怎麼說他已經大了??
遊學隻是一個概念,落實到出行,準備工作有很多。
衣物鞋襪藥品銀兩等生活必需品要籌備清楚,哪些可以半路補充,哪些必須随身攜帶?走哪條路線,沿途山川地貌氣候情況如何?一路上要拜訪哪些名士大儒?屆時拿誰的帖子誰的推薦信?有哪些商隊哪些镖局可以保障安全?平安信多久發一次?帶幾個随從?
要有人專門組織遊學就好了,龐大的出行團,雇專人護送,根本不擔心安全問題。有些名氣大的書院,會連同其他書院一起,組織有遊學需求的學生出門遊曆。德高望重的老師帶隊,專人随隊講解沿途民生經濟,性價比挺高。可惜,并不歡迎外人。
準備工作進行了半個月,之後,找了相熟的商隊一起出發。商隊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赤手空拳闖那些有匪類出沒的山林,每一趟都會雇有經驗的镖師随行。镖局這一行,講究的就是人脈廣路子熟懂規矩,行走江湖報出名号,朋友都賣個面子,基本上事情就平了。若是路子不熟兜不住,人家賺的就是這份刀口舔血的錢,少不得要拼命。
如今出行,面臨的就是這麼個出門需要專人護送的情況,也難怪誰家裡有人出門在外就會提心吊膽牽腸挂肚。賈琏以前往返金陵如入無人之境,那是有榮國府的金字招牌。普通老百姓還是夾着尾巴做人比較安全。
初時關氏也擔心得一宿一宿睡不着,後來,便診出了兩個月的身孕。這下,挂念夫君的心不得不收回一些,要先顧好自己的身子。關太太也忙送了嬷嬷來照應。
大姐兒已滿了周歲,本想她陪着關氏,也能緩解關氏的緊張心情。孕期激素分泌不平衡也會導緻情緒上的起起落落,孩子在身邊正好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可誰知,這一胎竟是十分磨人,害喜嚴重,動不動就折騰的人仰馬翻,大姐兒毫無用武之地,哭鬧起來反倒牽扯孕婦的精力。沒奈何,關氏隻能将女兒送到正房,暫時讓婆婆照顧。
家裡又不缺丫頭,說是王喜鳳帶孩子,不過是讓人收拾了房間,奶娘跟大姐兒住進去,再撥了沐雨跟奶娘輪換陪伴守夜。白天孩子都由奶娘帶着,想抱去西廂去西廂,想來正房來正房,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之後,便斷斷續續收到賈蘭的家信。裡頭有旅途見聞,有對家人的叮囑問候,更有與親人會合後的各種細節,曆曆在目。他們個個都有家室,懂得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慢慢地,便也将提着的心放下大半,非等人到了跟前,一顆心才蕩蕩悠悠地歸位。
胡天八月即飛雪。雖賈蘭嶽家所任之地八月份還沒下雪,但氣溫也一日日往下走。這遊學第一站,他們打過卡,探過親,替京中同窗訪過故交,也賞了與中原完全不同的北國風光,便趕在大雪封路之前一路往南。冬天還是南方更适合生存。
衆人南下的時候,路線就豐富了。想慢慢行來,浏覽各地人文風光,就走陸路。想急急奔赴某地,尋師會友,就走水路。隻要找到靠譜的官船,出示舉人文書,基本通行無阻。
關太太三兩日就來串一次門,一來是來探望侄女,二來,兩個兒子外出,擔心加倍,又不能在家與兩個兒媳婦訴苦,隻能來找親家說說話。同為母親,總有些共同語言。哪怕兩邊的信件已經相互交流了無數遍,開口都快能成誦了,說這話依然會拐到這上頭。隻恨兒子出門在外,信件不能寫的話本子那樣長,看它十天半個月才好呢!
賈蘭一行到金陵已是年關。這幫人出門眼睛就沒個夠,要不是過年,隻怕他們還不肯找地方安頓下來呢!
李嬸子早就得了信,知道賈蘭出門遊學,要來金陵,早伸長了脖子日日盼望。哪怕京中每年又是寫信又是送東西,可知道的畢竟有限。如今現成的人到了跟前,不得細細問來?
李家雖是詩禮傳家,李父這一支在他老人家去世後也漸漸沉寂。族中也有外出做官的,大部分折戟鄉試。年輕時也能稱一句風流才子,年紀大了也去了上進之心,安守鄉裡。賈蘭走了一圈親戚,也去了賈家族地。
祖宅長久無人修繕,幾近半塌。族人大多跟京中幾支血脈淺薄,并不親近。賈蘭隻拜訪了幾位族老,彼此唏噓。又見了幾名靠着族中祭田産出勉強進學的賈氏子弟,自有一番勉勵。
江南文風鼎盛,既然好不容易來了,總不能白來。各種文會,各處書院,名人古迹,名師大儒,如過江之鲫。哪怕每天訪一處,也得排上好幾個月吧?
連他們自己也沒想到,在江南一逛就是一年。手稿文章積了一沓又一沓,可謂收獲滿滿。期間,賈蘭受到家中報喜,長子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