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在關夫子的私塾上了幾年學,誰人不識?哪怕男女有别,小兒女并沒有見過面,從同窗們嘴裡總能聽到關夫子家二三事,其中不免就有關于關姑娘的隻言片語。畢竟,曆屆塾友裡總有跟關家相熟的,各種細節流傳下來,總能勾出個模糊的輪廓。
自訂了親,賈蘭便時常上門給長輩請安問好,未來大舅哥換着花樣考較學問,也令他受益匪淺。當然,這些都隻是表面文章,本質上是給小兒女提供一些見面機會,增進感情。
這一年他隻上了副榜,關夫子的二兒子卻成功上岸。另李紋的夫君,依然落榜,如今隻一心苦讀。作為長子,再不努力,就要被弟弟們趕超啦!李绮的夫君依然不緊不慢,這回鄉試副榜都沒上,安心等下次。
關夫人上半年忙侄女的婚事,下半年又要迎新婦,計劃排的滿滿當當。一個頭兩個大。大兒媳進門好幾年,本也是持家的好手,隻又有了身孕,不便操勞。幸而遠在遼東的弟妹并沒有當甩手掌櫃,許多嫁妝都已打點好,人貨都在前往京都的路上。
賈家的聘禮,除了常規禮,另有五百兩銀子的聘銀。
小門小戶娶媳婦,不過百兩;書香門第略有些家底,一般五百兩上下;翰林院那些清貧沒有油水的小官娶新婦大概率五百兩都拿不出來。嫁娶以千為單位,不是高官就是富戶。如今王喜鳳拿出五百兩,不算出格,也不算委屈了關家的小姐。
關家收到這麼一大筆聘禮,自然也不敢怠慢。嫁妝是姑娘的臉面和底氣,從中也可看出娘家人對其重視程度。若娘家人不重視她,嫁到夫家又哪裡能挺直腰杆子?
關夫子的二兒子回老家鄉試,看完榜就收拾行李準備帶着弟弟回京。兄弟兩個連同族中其他兩個赴京參加春闱的子弟一起出行,京中的關夫子家到時候會迎來人口密度巅峰。
關家老大也是要參加春闱中的一員,關家老二卻是要壓一壓。這倒也不是怕入了同進士那一撥,人才濟濟,想考中進士何其難?哪怕是同進士,也不是一般人能考中的。關老二還沒自大到這般地步。隻父親說,他年輕,銳氣正盛經不得挫折,貿然參加春闱很容易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從舉人到進士,多的是曆練和見識,而不是學問。而他年紀尚淺,欠缺的正是人生閱曆。多少人都卡在這個環節不得寸進(如關夫子),故厚積薄發才是制勝之道。
四月裡,賈蘭終于見識到關家的文人底子。兩個大舅子、三個小舅子、兩個族兄,其中一個準進士、三個舉人、兩個秀才,要不是他提早備了多多的催妝詩,又請了一幫同窗助陣,這麼一個個的車輪戰下來,怕不是要誤了吉時。
賈家的陣仗也不小。張燈結彩,賓客盈門。賈芸夫妻,素雲夫妻早早就來幫忙,街坊四鄰當然願意來湊個熱鬧沾沾未來舉人老爺的喜氣。京中的兩位姨媽并姨父,加上陳氏這位翰林夫人,同窗們的家眷,小小的二進院從沒這般熱鬧過。
擺喜宴自然不可能指望嚴廚娘一個人,直接請了酒樓大廚并小二全套安排酒席。很多人家都是這麼幹的。從清晨到深夜,熱鬧一整天,婚禮總算妥妥當當辦下來了。家裡有限的幾個仆婦歡歡喜喜領了賞,方才散去。
第二日,賈蘭帶着關氏給王喜鳳磕頭敬茶,又見了賈菌一家、賈芸一家等族親,雙方見禮,大事就辦完了。
關氏帶了兩個陪嫁丫頭,剛好賈蘭房裡一直沒有丫鬟伺候,如今倒是齊全了。關太太倒是讓她再帶個嬷嬷過去提點,可她奶娘一家子都在遼東,她來京中就沒讓奶娘陪同,出嫁怎麼會帶個二伯家的嬷嬷?等她有需要的時候再問二伯娘借人使喚也不晚。
三朝回門,關氏手上多了一對品相極好的玉镯。
書香人家,穿金戴銀也是有的,隻不好太張揚,佩玉才是清貴之相。這也是王喜鳳不送金頭面,而送一對玉镯的原因。夠低調,又夠奢華。不懂的人看了隻覺得不過是對镯子,懂行的人看了,自然知道這家裡有些底蘊。
娘家人見了,自然沒有不滿意的。
理論上來講,兒媳婦過門,家務瑣事就要交給媳婦打理。王喜鳳的私房家底子自然不可能交出去,隻把家裡的兩間鋪面契約及全年租金共計一百五十兩并家中開銷帳目和人情往來的冊子交給她。以後,維持家裡的生計就要靠小夫妻倆了。
王喜鳳退居幕後,平兒自然也脫離了一線崗位。賈蘭的衣裳鞋襪衣食住行有人安排打點了,平兒也成為賈母身邊賴嬷嬷一般的人物,榮養了!
主仆兩個起初有些不習慣,後來便發現了其中的妙處。做事隻用看興趣,不用奔着收入支出性價比去。再拿出紙筆來畫畫,心境都開闊了。
李纨靠帶着丫頭們做女紅供賈蘭讀書,已是街知巷聞。雖然作為親家,關家多少知道了他們一些家底,至少,聘銀很給力,房子也不是租的。還有什麼不滿足?
關氏嫁過來,與平兒進行家務上的交接,也大緻了解了家裡的收入狀況。婆婆生财有道,丫鬟們也得力,個個都是女紅好手。轉頭就讓自己的貼身丫頭芳草和芳菲輪流過來學手藝,學些新鮮花樣,将自己的月錢掙出來也好啊!
原來,丫頭們做針線是有提成的。日常工作之餘,大家可以通過做女紅掙零花錢,因為有主家傳授的技術和花樣,無論是手帕荷包香囊價格都遠超普通貨色。這是王喜鳳通過繡坊直接拿的訂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