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普通奴仆的價格根據年齡長相技能等，價格從五兩到五十兩不等。賈府賣出來的人，有些怕犯忌諱的人不敢買，都在觀望，出手競價的人少，容易撿漏。另一方面，豪門大戶的奴仆，技能都是一流的，身價自然也高些。因此，綜合而言，并不會脫離市場價。

劉姥姥将帶來的衣服饅頭之類的東西交給鳳姐兒，又得了王喜鳳的囑托去找李嬸子。李嬸子不認識劉姥姥，但隻要說李纨鳳姐兒，她自然就知道了。

李嬸子也被這迅猛發展的形勢吓到。去探監她是不敢的，官宦家的節婦，可不敢去那種地方抛頭露面。可求弟弟弟媳也不合适，雖然她弟弟說，隻要不是什麼謀反的大罪，一般牽連不到她侄女身上。可她依然不安心，正犯愁呢。

李嬸子娘家姓張，她弟弟如今隻是翰林小官，兩進的院子是租來的。家裡有一對夫妻下仆帶着個兒子。男的看門，女的洗衣做飯，十歲出頭的小厮負責給主子跑腿。家裡的孩子都還小，一個小子如今七八歲，正上私塾；女孩兒四五歲，生得文靜秀氣，由弟媳婦陳氏的奶嬷嬷帶着，陳氏身邊隻得一個陪嫁丫頭伺候。

這日，李嬸子正躊躇，忽然就聽門口說有人來找，是李家姑奶奶讓來的。

李家姑奶奶，可不就是李纨？

李嬸子出來一看，卻是個小子帶着個白發蒼蒼的農婦。兩人交換過信息，弄清楚要贖誰，也來不及吃飯，便帶了銀子雇了車直奔人市。陳氏看她們老的老，小的小，又帶着銀子，怕她們支應不開，又怕李嬸子被人蒙騙，便遣了家裡的看門的男仆老孫同去照應。

人市裡是人山人海。最近賣人都是專場，這幾日是賈府專場，高台上男男女女站了好幾排，由着人挑選。大部分是看熱鬧的，在下面指指點點，這個壯實那個漂亮的亂說一氣，吆喝的人多，掏錢的人少。

李嬸子認識素雲碧月，劉姥姥認識平兒。兩個人在下面隻管挨個兒打量。

幸好，可能前幾天賣的都是男仆，身強力壯膀粗腰圓那種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不到十歲的小幺兒，還有四五歲的，稀稀拉拉混在隊伍裡。

女人們列了好幾隊，台上根本站不下，等台上的賣出去再往上送人。人牙子賣人也講究策略，略分一分，先上賣相好的，如今等待的隊伍裡大多是媳婦子老嬷嬷。年輕的姑娘已經賣出去一波。

平兒因是婦人打扮，歸在媳婦子裡頭，灰頭土臉，還沒上台。劉姥姥看見了，卻隻做沒看見，隻悄悄告訴了身邊的李嬸子。李嬸子也是個人精，當然知道買人要用生面孔出面，不然，人家平地漲價也不新鮮。

兩個人又找了一輪，隻找到素雲，可能是才剛上台，還沒人選她。

李嬸子先托老孫買了素雲。辦妥手續，素雲被交到買主手裡，才看到旁邊的李嬸子，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李嬸子拉了她到旁邊問，“碧月呢？剛剛沒找見？”

“碧月頭先被買走了。”

李嬸子歎氣，“今兒你奶奶捎信讓來贖你們，還是晚了一步。”

“奶奶出來了？奶奶可好？”

“哪裡就出來了，還在獄裡關着呢，不過是托人來傳的信。就是你們府上琏二奶奶的親戚，叫劉姥姥的。”

劉姥姥素雲也認識，便點頭應是。

等了近一個時辰，平兒那一撥人被趕上台，身負重任的老孫又買了平兒。也是當場交錢當場辦契。平兒也認識李嬸子，得知是鳳姐兒和李纨托了一圈的人來，又是高興，又是心酸。主子們自己還在獄中，倒是想着先來贖她們。

剛被拉到人市的時候，她們這些人還滿懷期待，隻盼有相熟的人家能買了去。既不用四處漂泊，也不怕不明不白被賣去腌臜的地方。可三兩天下來，便沒人報這個指望了。他們個個目光呆滞心如死灰，隻求随便來個人買了去，總比幾百人擠在一起缺吃少喝豬狗不如強。

一行人回到張翰林家。先給李嬸子，陳氏，以及劉姥姥磕頭，又好一番梳洗，換了李嬸子搜尋來的舊衣，便出來伺候。李嬸子早跟陳氏講了來龍去脈，隻說這是侄女讓買的兩個丫頭，等她出來了，還要回去。如今暫且家裡住着，到時必有答謝。

陳氏也是個寬容的，不然也不會同意大姑子拖家帶口長期住她家裡。人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别不信。不看其他的，光看李家姑奶奶的份上，隻家裡多兩個丫頭，又不用她花銀子養活，有什麼妨礙？

“你們是兩位奶奶讓贖的，終是要去伺候她們兩妯娌。這陣子隻管待在家裡，陪着紋姐兒和绮姐兒。等風頭過了，你們再去探監，看看奶奶們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