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彩明來了,開始念嫁妝單子。王喜鳳細細聽來,隻覺得自己白撿這麼多家當。王熙鳳在賈琏面前仗腰子的底氣,一個是王子騰一路高升,娘家給力;一個就是嫁妝豐厚,尤其是新鮮稀罕的舶來品多,自帶高光。
也是,連東府的賈蓉都惦記借她的玻璃炕屏呢!還是庫房去的少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好東西堆了多少個箱子。
厚厚一沓嫁妝單子,彩明念了小半個時辰,才被安排下去稍事休息。
女人的嫁妝屬于個人财産,哪怕賈琏這種敗家子,也沒法腆着臉花用鳳姐的嫁妝。當然,若是鳳姐主動貼補,另當别論。王喜鳳現在要做的是清點個人财物,攬個總,做到心中有數。
“這裡頭應有些損耗?”
平兒點頭,“大件精品基本都在,日常走禮都是些首飾玩意,本就是用來打賞或送人的,都有造冊。”
平日親戚間的走禮自然是公中出,家裡人之間随禮就得自掏腰包。不過,這也是有來有往,長輩們逢年過節過壽各種賞,都是白得的。尤其是賈母,身價豐厚,看賞也大氣,各種頭面首飾好料子流水似的往外撒。
平輩之間主打一個禮輕情意重,并不破費。小孩子們最幸福,就純賺。例如大姐兒,隻進不出,長輩們賞的金銀锞子衣裳布料小玩意,收到手軟。
“銀子呢?”
“除開外頭的,現有兩萬銀子,一千兩金子。房裡現有銀錠五百兩,打賞的金銀稞子散碎銀角子未計。”平兒雖不識字,但從小跟着王熙鳳耳濡目染,在管理銀錢上毫不含糊。
這些個數字與王熙鳳記憶中的差不離。王熙鳳的嫁妝除了五千兩壓箱銀和厚厚一沓單子上寫明的古玩玉器頭面首飾屏風擺件家具舶來品等,還有田莊房産鋪子若幹,陪房下人若幹。
按照王熙鳳的話,若是靠着院子裡三個主子每月不到二十兩的月例,三五天就花幹淨了,哪裡養得活一大家子?若不是她騰挪着錢生錢,對賈琏看得緊,管家偶爾撈一點,月月都要打饑荒。
賈赦尚在,賈琏眼巴巴望着大房的家産,卻也隻能眼巴巴望着。誰讓他們兩口子見天兒圍着賈政兩口子轉?賈赦看着就來氣,哪裡肯手指縫裡漏好處給這一對白眼狼?
吃罷飯,好生歇了頓中覺。
賈家對待病人主張餓個幾頓,或者給點稀粥清清腸胃。簡直要命!生病了飲食清淡為佳,這個沒錯,可不給吃飯是什麼鬼?!
王喜鳳不管那麼多,研究了幾天水牌,就知道該怎麼點菜。水牌上有的按分例上,水牌上沒有的支使了丫頭拿着銀子去點。隻要不是大魚大肉的要,一些素食鮮貨罷了,養身正好,誰也挑不出錯來。
鳳姐餘威尚在,生病的老虎依然是老虎,哪怕不給銀子,廚房裡也不敢怠慢了去。王夫人兩邊府裡忙的腳不點地,帶動着一幫子清閑慣了的陪房鞍前馬後地服侍,下值還得到賈母處定省,回房就恨不能睡過去,連寶玉都顧不得了,哪裡顧得上盯着鳳姐有沒有鬧妖?
下晌,有人來報,王熙鳳的胞兄王仁準備攜家帶口回金陵,不日起程。雖說王喜鳳繼承了相關記憶,但并不會因此自帶情感BUFF,更多的是肌肉記憶。
說白了,王熙鳳自小跟着叔叔嬸嬸長大,與父母之間親緣本就淺淡。胞兄作為唯一的繼承人,别家纨绔該有的習性,他一個也沒落下,王子騰教導多年,依然爛泥扶不上牆。鳳辣子之所以辣,也是生存環境使然。
這樣不成氣候的便宜兄長,她哪裡會多給眼神,交給下人打點即可。該有的程儀禮物準備上,大差不差。據她所知,她病着這些時日,也沒見哥嫂上門探病,大家心照吧!
說話間,一群妹妹們帶着各自的禮物上門了。府裡的消息傳的挺快。
一個晚輩自然用不着長輩們頻頻上門探望,以免折壽。小輩們跑一趟是個親近的意思。屋裡來了三春并寶钗,社交達人探春代表大家出面寒暄。
在王喜鳳眼裡,這都是些學生蘿蔔頭,哪怕寶钗和探春有心計些,小小年紀,無冤無仇,順着意聊幾句并不費什麼。若想做到鳳辣子那以一挑十的利口,有點艱難。畢竟,這個時代的姑嫂關系還是有些難搞的。小姑子要給嫂子穿小鞋,一穿一個準。
要都是迎春這種不争不搶不出頭的,不小心得罪了說開就是。偏世上總有聰明人,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個怠慢,後患無窮。少不得打起精神跟各路小姑子們寒暄幾句,加上平兒在一邊描補,總算應付過去。
送走這一波探病的姑娘家,平兒細細給王喜鳳捏着太陽穴。
“奶奶可真不容易,難怪老太太一直攔着不讓人來探病。”
“人老成精,這就是老太太的智慧。但凡有的選,誰耐煩走這麼一趟?世情禮法如此,她們也作難呢。”
她們不走這一趟,不相幹的人都會歎一聲世态炎涼,當家奶奶生病,一家子至親連個探望的人都沒有;走這一趟,病人又嫌應付的吃力。
隻能盡量少生病。正經醫科大培養的正經醫生給自己下了這麼個醫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