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王喜鳳見了來旺家的，第一句話就讓來旺家的心頭一顫。

“回去給來旺帶句話，放出去沒放出去的銀子都攏一攏，明日交賬。”

來旺家的暗暗叫苦，離交賬還差三天呢，這就來催了？天殺的，越催越緊，鬧出認命可不得了。一着急便回道：“奶奶，許多銀子還沒到期。”

“到沒到期不用管，手上現有的銀錢賬本先交。明天我要問話。”

來旺媳婦一身冷汗地出去。

平兒純站樁，待奶奶打發人，才開口問道，“奶奶這次怎麼這麼急？”

“這門生意做不長久，早脫手為好。”

平兒在處事上八面玲珑，做生意卻是門外漢，并不糾結會不會少了出息。腦子一轉，就開始操心，“太太那裡怎麼說？”

“照實說。”

平兒一頭霧水，她家奶奶什麼時候也開始玩猜謎了？

王喜鳳并沒有解釋的興趣，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自己知道就好。哪怕平兒是被鑒定過的忠心耿耿，不還是幫着賈琏瞞下多姑娘私贈的頭發？又偷拿了二百兩給尤二姐治喪？是人就有私心，人心難測就在于此。

因此，為了自己與他人身心健康，不要人為地給人際關系的維護增加難度。

“隔壁蓉大奶奶過兩日出殡，奶奶可要随太太同去？”

啊，弄權鐵檻寺！

雖然她很想去打淨虛老尼的臉，在使激将法的時候給她噎回去。可想到送殡那盛大場面，想到王夫人可能分分鐘甩鍋給她，留她在外操持數日，立即心如止水。罷了罷了。

别看王熙鳳年紀輕輕，身子骨還真不算強，太醫開的雖然是太平方，但堅持喝下來的确于身體有益。既然能帶薪休假，為何要帶病加班？且歇着補着吧！

而且，經過超自然力洗禮的無神論捍衛者，如今還真有點忌諱。畢竟她可真是被秦可卿托夢托過來的。萬一去了那神叨叨的現場，搞出什麼亂子，麻煩就大了。一動不如一靜。

那邊廂，賈母跟鴛鴦，王夫人跟周瑞家的，也讨論到這個問題。不約而同地認為：既然病着，就不要折騰了，免得沖撞了。

東府尤氏索性一病到底，自然不會強撐着去送殡。她以為憑着鳳姐兒與秦氏的關系，定會過來幫忙操持，送秦氏一程。後來得知是王夫人老将出馬，頗為吃驚。兩府之間沒有秘密，王熙鳳卧床衆所周知，一對兒妯娌陰差陽錯同時缺席這場紅樓中最奢華最盛大的葬禮，大概也是殊途同歸。

來旺家的給自己男人帶了口信，一直惴惴不安。來旺膽子大，也想方設法油鍋裡撈銀子，恨不能将銀子全扒拉到自己兜裡。每個月過他手的銀子那麼多，可惜都是主子們的。

時間長了，他也摸出了一些門道。隻要按期給主子報賬，賬目做平一些，多出來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了嘛！主子不問過程，隻管放貸收銀子，中間可供操作的地方太多了。這麼幾年做下來，來旺自家也摟了大幾百的銀子，雖然比不上老太太及太太的心腹們，但來日方長嘛！

不得不說，王喜鳳這回冷不丁來這麼一下，來旺有點慌。雖然他蒙混過關這麼久都沒被發現其中的貓膩，一度覺得自诩精明的琏二奶奶也不過如此，但主家的權勢完全不是他這等小人可以抵擋的。且不說他全家的賣身契都捏在奶奶手裡，哪怕他是個良民，賈家或者王家要收拾他也比碾死隻螞蟻容易。

曾經搞到錢的時候有多驚喜，如今就有多恐懼。琏二奶奶是個眼裡不容沙子的，平日無理都要辯三分，何況他的确雁過拔毛了。運氣好被攆到莊子上，運氣差就離發賣不遠了。雖然做足了思想準備，但來旺面對琏二奶奶的時候依然汗毛直立。

或許迫于鳳姐之威，每個來報賬的陪房都精神緊張甚至噤若寒蟬，對于來旺這回的緊張狀态，王喜鳳并沒有太關注。她先讓來旺彙報了工作進度，又叫了彩明來讀賬本。

跟王熙鳳這個大文盲不一樣，她識字，繁體字也能認個七七八八。然而，馬甲是不能掉的。她隻能當個文盲，不得不啟用來自王夫人的饋贈：彩明。

念完賬本，彩明退下。

王喜鳳看了貌似松了一口氣的來旺一眼，“來旺，給你個機會要不要？”

“什麼，什麼機會？”

“坦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