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軍對謝家人的敬重,非身處其中,很難去理解。在謝弘鶴鞠躬緻歉之後,原本動蕩的軍心,一下子就變得平靜了下來。
洪群永費勁了所有的心力去勸解,也隻是壓制了他們不會發生營嘯,然而謝弘鶴短短幾句話就有這樣的效果,洪群永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謝弘鶴到達典城之時,已是十二月二十八,距離除夕隻餘兩日。兩軍都默契地停止了征戰,年味就從嚴寒中透露出來。
謝弘鶴到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趙望和耳中,而她此時正在給别人寫春聯,聽到這個消息,她手中毛筆沒有停頓,一口氣把上聯給寫完了,才說道:“看來營嘯一事洪群永壓不住。”
李盛道:“最後還是得謝家人出馬。”
林青芸也說道:“洪群永看到謝弘鶴,估計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在一旁擦着三角叉的陳金築,眼神閃過一絲狠戾,道:“可惜沒能把他們徹底打怕。”
趙望和道:“太子惠去支援譚州,不出意外的話,很快譚州就要支撐不住了,到時候洪群永必須分兵支援,那便是我們的機會。”
謝知微拿着個燈籠走進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趙望和的這番分析。她沒有參與這個話題,而是和陳栗一起在一旁把燈籠挂上。
李盛摸着自己的下巴問道:“太子惠以前不是領過兵打過仗的麼?難道就這麼不堪一擊?”
陳金築嘲諷一笑,道:“他打過什麼仗?不過是混在大軍裝模作樣地往前沖,穿着一身騷包的盔甲生怕别人認不出他是條大魚,要不是謝将軍,他早就死了。”
幾人哄笑,趙望和寫下最後一個字,道:“急的也不會是我們,先好好過了這個年吧。”
“是。”
除夕當日,各個營帳也湊熱鬧往門邊上挂了對聯,更别說城裡邊了,雖然還有戰事,但百姓們見姬家軍親和,也都是沒忍住給自己的家去舊迎新,孩子們穿着新衣裳在街道上跑動,見着巡邏的士兵,也不害怕。
軍營的年夜飯是請了城裡的百姓做的,雖算不上是什麼美味佳肴,但也是量大管飽。将士們各有各的安排,有的是和士兵們一起吃,有的是幾個好友一起。
陳金築是帶了酒菜去找任大勇,叔侄二人湊在一起喝酒聊天。
謝知微是和士兵們一起吃的年夜飯,不過當時她入營時候的二十人的營帳,如今換了大部分的面孔,戰争便是如此無情。
謝知微多年戎馬生涯,也習慣了身邊人的變動。年夜飯有薄酒一杯,素日裡憨厚的王婉婉主動舉杯,笑道:“新的一年,希望我們都能活下去。”
韓靜怡抿着唇站了起來,謝知微看着這些同袍,也是舉起了杯子來。
杯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大家如同品味着什麼神仙之水那般舍不得把這一口子酒給喝掉,又覺酒入喉嚨舒服得隻想讓人歎息。
趙望和則是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終于得了空坐下來吃年夜飯,她身邊的将士都讓他們自己安排去了,倒是她自己落了單。
她也不糾結,叫人去把謝知微給叫了過來。
謝知微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趙望和的年夜飯有餃子,還有三五道菜以及酒水,這是旁人都沒有的待遇。不過這雖然已經頂好了,但跟在武夷城長公主府裡的吃食相比,顯得過于簡陋。
“坐,陪我喝兩杯。”
謝知微雖然已經吃過了,但也沒有扭擰,坐在了趙望和對面。她自己伸手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來。
趙望和問道:“你沒有和你師兄們一起過?”
謝知微道:“他們有自己的同袍,我也有自己的戰友,沒必要非在一起。”
其實除開這個原因,還因為謝知微不敢過多和胡統他們在一起,擔心身份的洩露,或者引起他們的懷疑那就不好了。
“有收到家書嗎?”趙望和邊說着,邊從一旁拿出一封信來遞給她,“言歸給你的。”
謝知微聽罷連忙放下杯子,有些好奇地接過信來,打開快速浏覽,片刻後露出了笑容來。
趙望和有些好奇地問道:“她跟你說了什麼?”
謝知微搖頭晃腦地說道:“天機不可洩露。”
趙望和也不是非要看,兩人橫豎也聊不了什麼機密信息。
謝知微看完了信,珍重地收好放進自己的懷裡,這才舉起酒杯來,對她笑道:“新春吉祥。”
趙望和柔和了眉眼,笑着與她碰杯,“萬事如意。”
飯後兩人又喝了幾杯薄酒,趙望和這才起身拎着一壺酒,往外走,“走吧。”
“去哪?”
趙望和沒有回答,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營地,親兵們跟過來,被趙望和吩咐遠遠綴在身後即可。謝知微就是這樣,在衆親兵豔羨的目光中與趙望和走在了一起。
兩人一路無語,直至趙望和走到了一棵大樹跟前,她根據天上星星确認了方位之後,蹲了下來,酒壺裡的酒被她淋灑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