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微不明所以,但見她神色,不敢妄言。
趙望和聲音有些低迷,“新年了,敬你一杯。”
酒水滲入到土地之中,眨眼消失不見,謝知微明白她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但是不知道她在敬誰。
趙望和也沒有說,而是擡頭張望了一下,然後問謝知微,“你能把我抱到樹上去嗎?”
謝知微看着那一截粗大的樹幹,上前來摟住趙望和的腰肢,腳上一個用力,就騰空而起,另一手如鷹爪一般扣住樹幹,又一個用力,騰飛起來,一個轉身就坐在了樹幹上。
趙望和回摟住謝知微的脖子,在兩人落在樹幹上的時候,她下意識摟緊了謝知微,往下看了一眼,确定坐穩了的時候,才松開了手。
在她松開手的時候,謝知微僵直的身體才悄然放松了下來。
趙望和看向遠方,平靜的面容在夜色下隐約帶着一些怅然,她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她死了已經有二百四十三天了。”
謝知微瞳孔微微一縮,她心裡盤算了一下,就知道趙望和說的是誰。謝知微看向趙望和,眼神複雜。
趙望和就着壺嘴喝了一口酒,道:“自我回國開始,我和她就沒有聯系過。隻是知道她又打了勝仗,知道她在什麼地上,這種感覺也不錯。”
她微微笑着,“天各一方,知道她過得好,就行了。”
謝知微不知為何頭皮有些發麻,聲音有些幹澀,“你這般念着她,她知道嗎?”
“為何要她知道?”趙望和看着謝知微,認真地說道:“她是明國将軍,我是頤國公主,我們立場不同,若有通信,恐怕兩國都不能放心。”
謝知微卻想起了趙望和回國之後的事情,對于她來說是一片空白的過往,她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道:“你沒有想過聯系她嗎?”
“想過,但不可以。”趙望和晃悠着酒壺裡的酒,“她承受不起風暴,我也同樣承受不起。”
謝知微吞咽了一下,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你和驸馬……是怎麼認識的?”
趙望和看向謝知微,“你想知道?”
謝知微點了點頭,卻聽得趙望和問道:“你猜不出來?”
趙望和晃悠着自己的腳,“你猜猜看。”
謝知微其實猜想過無數次,所以沉默片刻後,她緩緩開口說道:“你十五歲離開了書院,十六歲回國已經是适婚年齡,你父皇身體已然病重,太子年幼而尚家權重,所以,你回國之後,盛安帝為了能夠讓太子順利繼位,把你下嫁給了尚家,對嗎?”
趙望和喝了一口酒,“對。”
趙望和十六歲之時,盛安帝五十歲。
盛安帝繼位時是三十三歲,那時候因為奪嫡之争慘烈,他的兩個嫡子都在鬥争中死亡,皇後也病逝,故而他成為盛安帝時,膝下并無嫡子。
同年盛安帝新立皇後,懷上了孩子,次年生下一女,便是趙望和。那時候五國之間紛争不斷,盛安帝派遣自己的皇子迎戰,但他連折了四個皇子,他本就子嗣不多,這幾年的戰争,直接讓他子嗣差點斷絕,唯一留在武夷的皇子還生病了。
盛安帝唯恐自己這唯一的兒子出了意外,再無征戰的心思,主動議和,願意奉上質子。但唯一的兒子那是不可能送出去的,而公主之中,唯有趙望和是嫡系,身份尊貴,所以哪怕趙望和當年隻有五歲,但還是被盛安帝給送出去了。
然而皇子還是病逝了,好在,又過兩年,趙望和的胞弟,趙珉昊出生,他出生時盛安帝欣喜若狂,當即立為太子,而後陸陸續續出生的皇子,都無法動搖趙珉昊的位置。
眨眼間,九年時間過去了,盛安帝的身體每況愈下,而自己的孩子才九歲,哪能支撐得起一個國家的運轉呢?盛安帝不是不想托付于重臣,但更怕皇權落入旁人手中。眼見尚家子兵權在手,而他又恰好妻子病逝,盛安帝在皇後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女兒。
于是一番交涉,在胡國做了十一年質子的趙望和被接了回來,賜封号清和公主,尚驸馬尚豈容,擇日成婚。
當年的尚豈容二十三歲,原妻去世,留有一子,還有妾室兩位,留有三個女兒。
謝知微聽到此處已然是勃然大怒,一拍樹幹,竟拍得樹幹一抖,倒是把趙望和吓了一跳。
“尚豈容又算是個什麼東西,就算他再是英才,也是鳏夫,他又如何配得上你?!”
趙望和聽罷笑了笑,道:“他年紀輕輕就繼承了爵位,手握重權,而我隻有個公主的名頭,甚至都不知道我在胡國曾經遭受過什麼。”
謝知微一噎,不甘心地道:“反正他配不上你。”
趙望和饒有興趣地看向謝知微,問道:“他配不上我,那誰配得上?”
謝知微又是一噎,喉嚨滾動了一下,腦海裡所有知曉姓名的男子都飛速地過了一遍,最後隻能宛若歎息一般地說道:“誰都配不上你。”
趙望和失笑,謝知微有些惱羞成怒般地奪過趙望和手中的酒壺,自己灌了一口,意氣風發地道:“成什麼親,要什麼男人!如今這般,甚好!”
趙望和笑彎了眼睛,好心地提醒道:“這酒我喝過。”
謝知微後知後覺地紅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