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顯然上課已經告一段落,梅經山顯然是喝多了,興起之時,命人撲了宣紙在桌上,而他一邊飲酒,一邊站着揮墨。
尚言歸在一旁看着他寫的字,眼眸明亮。
梅經山的大氅早已被他丢至一邊,他衣衫不整,頭發紊亂,好似瘋子。但他下筆有力,筆鋒尖銳,筆走龍蛇,寫完最後一個字,他舉筆指向天空,“雪來!”
尚言歸下意識看向天空,謝知微也擡頭看去。
沒有雪。
有人撲哧一聲笑,卻是有人經過此處,見到他這般瘋魔模樣駐足停留,直到他氣勢恢宏地喊出這句話來,才忍不住發出笑聲。
大家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見狀臉色微紅,行了一禮,“打擾了。”
梅經山毫不在意,他撚着自己的胡子,手上偏生有墨,于是胡子上也沾染了。他搖頭晃腦地道:“肆意而為,人生一大幸事矣!”
謝知微又好笑又好氣,對尚言歸道:“可别什麼都學你先生的,至少喝酒發瘋這件事不要學。”
尚言歸笑着點了點頭,“我知道,先生性情中人。”
說罷尚言歸好氣地看向這名少女,問道:“這位姐姐是哪家的?我看着眼生。”
少女見尚言歸穿着氣派,以為她是某位大人物的子女,更是不敢懈怠,行了一禮,道:“臨望州長史包戈之女,包文鳳。不知這位妹妹是?”
尚言歸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尚家言歸。”
少女明顯沒有聽過尚言歸的本名是什麼,才會不認得眼前之人是公主,還以為是尚家二房的人,心下松快了一些,笑道:“言歸妹妹的先生,果真是奇人。”
尚言歸轉頭去看梅經山,梅經山寫完了字,坐在椅子上已經呼呼大睡了起來。
尚言歸捂嘴直笑,“讓姐姐見笑了。姐姐是第一次來扶陽寺嗎?”
包文鳳見山言歸和善,自是坦率道:“不僅是這扶陽寺,武夷城我也是第一次來。”
尚言歸想到了什麼,問道:“可是随你爹爹回京述職來的?”
包文鳳點頭,驚奇尚言歸一下子想到了,“是的,妹妹怎麼一猜就猜到了。”
“我還猜你應該是南方人,如果沒猜錯,是連瑜州的?”
包文鳳當即撫掌笑道:“妹妹可真是神了,不就是連瑜州的麼?妹妹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我的口音這麼明顯?沒道理啊,我都随我爹爹學了好多年的官話了。”
尚言歸顯然也很是高興,“确實是口音!連瑜州的口音和别處都不一樣!”
包文鳳道:“居然這麼明顯?虧我還學了要十年的官話,一定是我爹爹本身的官話就說得不準!回去我可饒不了我爹爹!”
尚言歸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兩孩子很快就熟稔起來,直到有人來找包文鳳,包文鳳急急拿起尚言歸的筆來,把自己如今的住址給寫了下來,“我先回去了,妹妹到時候記得來找我玩兒。”
“嗯,我會的!”
包文鳳戀戀不舍地離開,在一旁一直看着的謝知微看了一眼寫下的地址,這才問道:“小殿下可是身邊有連瑜州之人?不然怎會認得連瑜州的口音。”
尚言歸道:“舒姨娘便是連瑜州人。”
“舒姨娘?”謝知微的眉目可見地變冷了一些。
尚言歸沒發現,說道:“嗯,有時候我無聊了,會去舒姨娘那裡坐坐。”
謝知微雙手負背,“你阿爹……有很多姨娘?”
尚言歸似有些苦惱地道:“好像是……不過都遣散了,現在隻有舒姨娘還在。”
謝知微冷哼了一聲。
尚言歸詫異地擡頭去看謝知微,謝知微冷聲道:“看來你阿爹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尚言歸剛想反駁,就聽得謝知微道:“身為驸馬,連一生一世一雙人都做不到,算個什麼好東西?你阿娘金枝玉葉,卻要和别的女子共享一個丈夫,簡直是荒唐!”
她是趙望和,她怎麼可以經受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