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緊繃一整天,但直到進入夜裡,也沒發生禾聿預想中的刺殺。
禾聿和凱瑟琳住一個帳篷,分别負責上下半夜的守夜任務,兩人的睡眠時間便錯開了。
她們休息的帳篷離子書昭的很遠,夜裡充斥着很多聲音。巡邏的隊伍踩在厚厚的落葉上走來走去,火苗讓木材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混合着營地内其他侍衛的呼吸聲,靜谧又喧嚣。
不過禾聿不挑睡覺的環境,她睡到點醒來,披上外套出了帳篷,準備和凱瑟琳換班。野外的夜比伯蘭城的黑得更徹底,禾聿沒有點火把,循着隐隐的火光去找凱瑟琳。
今夜風不算大,但氣溫很低,禾聿雙手緊緊揣在衣兜,脖頸瑟縮。
忽然有很突兀的風聲從身後傳來,禾聿警覺,迅速彎腰轉身。隻見一個灰黑的人影正收回未得逞的劍,那劍還未出鞘。
禾聿怎麼也沒想到率先遭遇刺殺的是自己。
刹那之間禾聿想通所有關節。這個人隻是想把自己打暈,并不想在營内見血。
但禾聿心中有鬼,同樣不想惹起營内注意。那人的劍柄再次打過來,禾聿飛速躲閃後退,并未大聲呼救。
這次她看清了那把劍,是太女府統一的侍衛佩劍。
禾聿眯了眯眼,抽出腰間一模一樣的兵刃。
在太女府操練這段時間,禾聿學了不少招式,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在逃亡路上鍛煉出來的狠招和戰鬥直覺顯然更有用。
禾聿握緊劍柄不再後退,絲毫不在意對方刺過來的刀尖,左右兩步前進猛沖,趁對方躲閃的空檔,用刀尖挑起對方頭部的帽兜。
禾聿的動作一滞,眼神也恍惚了一下。
怎麼會是凱瑟琳?!
“隊長!你做什麼!”禾聿皺着眉,用氣音喊她。
昏黑的環境下,凱瑟琳的眼睛晦暗不明,抓住禾聿這一瞬的破綻,劍柄重重拍到她的後頸。
禾聿被拍得眼冒金星,往前踉跄兩步,凱瑟琳揪住她的衣領,把她往營地外圍拖。
凱瑟琳是昭殿下的侍衛隊長,這一片營地的布局安排都是由她指揮。她拖着禾聿,往森林的反方向離開營地,這一路暢通無阻。
禾聿仰面朝天被她拖行,看着營地火光遠去。
她暈乎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從褲腿摸出随身帶的匕首擡手刺向凱瑟琳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疼痛讓凱瑟琳松開手,禾聿趁機轉身站穩,順勢再次向她脖頸刺去。
不過凱瑟琳的隊長不是白當的,禾聿這招偷襲沒有得逞。
“凱瑟琳,”禾聿沉聲道,“你的目标到底是誰?”
禾聿發現一直以來,她都錯了。一直以為凱瑟琳是受了昭殿下的命令關注她,現在看來另有原因。
凱瑟琳捂着手腕喘氣,呼吸凝成面前淺白的霧遮住她的表情。
凱瑟琳不說話,兩人舉着武器僵持。
禾聿耳尖一動,身後的營地方向也傳來異常的聲響。
禾聿眉頭緊鎖,不得不回頭瞥一眼,她知道這眨眼間凱瑟琳就會到她面前,回頭的同時側身躲閃。
再次順勢捉住凱瑟琳的手腕,捏住她還在冒血的傷口,禾聿失控,聲調陡然提高:“昭殿下的帳篷!”
“你是刺客?!”
凱瑟琳終于冷哼一聲,抓住禾聿晃神的時機,一劍刺進她的腰間。
霎時間天地寂靜,耳中隻剩血液流動的嗡鳴。
躲在山石背後的一隊人馬見禾聿倒下,終于忍不住顯出身形。
凱瑟琳見狀不妙,疑惑地看了禾聿一眼,最終沒來得及補刀便掉頭往返回營地的方向跑走。
一個工人過來扶起禾聿,讓她靠在一塊高度合适的石頭上,然後給她包紮止血,其餘人按禾聿的指示往營地追去。
這些人本來是禾聿為了防止二皇子和教會刺殺薩麥爾,安排的埋伏,沒想到最終救了她自己。
凱瑟琳投機的一劍,力度不算太大,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疼是少不了的。
止疼藥效甚微,禾聿把頭擱在堅硬冰冷的石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覆滿額頭,頭發全被浸濕,她渾身都脫了力,任由同伴擺布,瞪着眼看漫天的繁星。
眼睛瞪得生疼,禾聿眨眨眼,努力偏頭看向營地的方向。
“好了,我沒事,”盡力讓聲音平穩,禾聿對還在她一旁着急的同伴說,“你也過去幫忙。”
子書昭可千萬不能有事。
見她不動,禾聿輕輕推她:“去呀。”
*
夜空是灰藍色的,還能看見雲霧飄動的軌迹。
禾聿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她一動不動地靠着山石,一直到灰藍色慢慢變淺,凝滞的空氣也起風了。
傷口不再淌血,流失的生命力慢慢聚洄體内。
手掌又能握緊劍柄了,靠着山石的影子拄着銀色的劍站立起來。
以劍為手杖,她想要一步一步回到營地裡去。
其實營地那邊并沒傳出很大的動靜,但禾聿就是心有不安。
凱瑟琳在殿下身邊潛伏太久了,她返回去說要護駕,殿下會察覺嗎?
剛邁出幾步,帶動着腰腹肌肉又開始流血,包紮好不久的白繃帶再被染色。
禾聿撥了撥額前的濕發,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