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戴着白薔薇耳墜的耳垂被烈焰悶得通紅,頭發打濕後盤在腦後,身上還穿着她的衣服,扣在頭上的帽兜也提前沾濕過。
她還是太仁慈了,禾聿想,為什麼要給她留點燃壁爐的火柴?
伯蘭城的冬天根本凍不死人。
懷裡Omega的身形就算對禾聿來說也算瘦小,禾聿脫下風衣外套将她包裹住,轉身離開。
圍觀的人群自動為她讓出一條道路,禾聿抿着唇,神色如常。
衆目睽睽之下,如何策劃一場謀殺?
修長的手指探進黑色風衣裡,覆上omega脆弱的脖頸。
有一位熱心的女士放下木桶,上前關心,“她是你的妻子嗎?”
禾聿眼中适時湧現出擔憂,垂眸看了一眼omega髒污的臉:“嗯。”
聯想到維希斯倒地之前的求救,女士打消了疑慮,點點頭,給禾聿指了指療愈所的方向。
附近有十三夜暗中安排的人手,她們認出禾聿,見地下室火勢漸弱,開始解圍。
“散了吧!這不是沒事了?”
“就是,火滅了,人家人也趕回來了。咱們回吧!”
人群漸漸散開,禾聿往療愈所的方向走,默不作聲地靠近其中一人。
“通知佐伊,讓小隊立刻出發營救裘德。快!”
那人點點頭,飛速消失在人群中。
所幸離療愈所還有一段距離,也沒有好事者跟過來看。
但在居民區熱鬧的街道上,殺不了她。
如何抛屍?如何處理後續?
這十天,教會也一直在滿城搜尋維希斯。若不是雀吻的情報,她們也做不到把她藏在這裡整整十天。
沒了維希斯,教會隻會走入更無法預測的方向。
高度依賴躍金和器械的今天,沒有自己的礦脈,十三夜很難與教會正面抗衡。
維希斯現在還不能死。
她要報的不隻是和維希斯的私仇。
禾聿很冷靜。
手依舊沒有放下,大拇指摁在她規律平穩的動脈上,沿着血管來回摩挲。
維希斯今年三十二歲,看來任教職這些年保養得相當不錯。
手下皮膚細膩的質感與九年前沒有任何區别。
但那年,她用同樣的動作,沒能殺死她。不知道她如今的力量是否足夠?
遠離了起火的街區,道路兩側關注的目光逐漸消失。
畢竟維希斯的臉被禾聿遮住,外表看來并不狼狽。
禾聿拐過療愈所所在的街角,往大教堂的方向走去。
那年禾聿被子書昭救出後,維希斯很快接替了霧漁港城主教的位置。
她不知道她用什麼方式成功殺死上一任主教,但禾聿知道她奪位的籌碼。
維希斯還是牧師長時,雷厲風行,消滅了新活躍的反.動組織十三夜的首領。
那是其他候選人比不上的功勞。
那是禾聿的姐姐、媽媽、母親。
同樣是縱火。
噩夢的那一天,禾聿十歲,在發小佐伊家和她玩發條人。
抱着佐伊送她的禮物回家,禾聿的笑容在看到一片猩紅時凝固。
教會的衛兵不經意的從街道巡邏而過,裝模作樣地開始救火。
維希斯當然知道禾聿的存在,她開始逃亡。
雖然還是很快被她抓到,關進昏暗的地牢裡。
她知道維希斯為她準備了華麗的囚籠,就在海灣的山巅,教會的高塔之上。
但主教還沒死,維希斯還不能光明正大的藏人。
幸虧有昭殿下,禾聿想到這裡,手上不禁加了點力氣。
手心觸碰到的血管突突直跳,拉回禾聿的理智。她終于松開omega的纖細的脖子。
“咳、咳……”
沒想到這一掐,把她掐醒了。
禾聿整理好表情,低頭望向她的眼睛。
其實她一直很想知道,維希斯當年為什麼不直接除掉她,而是要将她囚.禁。
維希斯并不掙紮,安安穩穩躺在禾聿懷裡,下意識扯過她的衣袖擦了擦臉。
“小聿……”
維希斯嗓子因為吸入煙塵有些啞,語調卻還是教職人員日複一日煉成的清冷和疏離之感。
在禾聿耳中,卻如同惡魔低語。
“你第一次來教堂時,我就認出你了,”維希斯扯出一個令禾聿毛骨悚然的微笑,“給了你機會,是你……”
“你一個人在外面,養成了這樣頑劣的性子。”
維希斯從風衣外套中抽出手,輕輕撫上禾聿的臉:“今天倒在地上的是其他人,你也會沖過去,抱起來嗎?”
就快要到達山腳,禾聿被她摸得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停下腳步,擡頭望了望遠處教堂的穹頂。
“閉嘴。手拿下來,我要松手了。”
維希斯輕笑一聲,但還是收回手。
“放心,抱我回去吧。你失蹤了,我怎麼給太女殿下、小勳爵和伯爵大人交代?”
禾聿唇抿成一條線,跨上台階。
維希斯從衣服裡摸出什麼東西,擡到禾聿眼前給她看。
那是一對銀質月亮耳墜,是禾聿親手做的,砂紙打磨的痕迹還很是稚嫩。
它們是十歲的禾聿送給她的,那時她以為,她是她逃亡中遇上的好心人。
維希斯盯着她僅剩的那隻眼睛,明明躺在人懷裡,卻下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一直留着,我要你親手給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