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少年此刻的這看似表白又不似表白的話語,辛雁眨眼,一把搶過他遞來的水袋,臉上不免也染上了淡淡桃粉,随即說道:“誰要嫁你了。”
“我才不接受這等出于責任的提親。”辛雁捂嘴輕咳,以掩飾心底一時的悸動混亂,瞧着喻栩洲,故作出一副生氣面容,鼓着腮幫子,上下打量着他,又道:“三書六聘,一樣沒有。兩手空空,你就說要娶我。”
“哄人的話,誰都會說。我可不喜隻會說空話的男子。”
“......”
喻栩洲聽此回過頭,順着辛雁的視線,也下意識低眉瞧了瞧此刻空空如也的雙手。眨眼微微一愣,倒也沒有生氣,反而嘴角忽揚起一抹弧度,幹脆靠在車上,以緩解因車身過于疾速颠簸所險些害他坐不穩,從座位上摔下去的慘相。
少年兩腿緊繃,似生怕自己沒有扶靠因馬車過于颠簸摔倒,臉上則故做出一臉輕松,雙手環胸,收回視線,也沒有看辛雁了:“好,那就不娶了。反正你也不喜我。若真把你娶進門,就你這蠻橫性子。婚後我豈不是得失了自由,須成日面對你這張兇相。好不自在。”
“?”
辛雁眯眼蹙眉,聽此被他氣倒了。
荒謬,他這是在說她兇嗎?她哪兇了?她明明就可溫柔了好不好!
“你不娶,我還不嫁呢!你這等人,成日嬉皮笑臉,沒個正型。有時更是變臉比翻書都快,誰嫁你誰才不安穩!”
“......”
喻栩洲一時無語沉默。
好啊,她這是跟他杠上了。
“這話可别說太早。”喻栩洲當即拉下一張臉,扭頭看向辛雁,不想對方也似不甘示弱般,雙眼瞪着他。見她這副态度神色。
喻栩洲眸間微沉,一時以為她将來是真不願嫁他。輕笑一聲,竟是連往日在她跟前維持的潇灑假面也險些維持不住:“萬一以後,你真嫁了我...”
話到一半,少年一改方才可愛乖巧,嘴角忽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惡笑,續而又再歪頭,露出一副明媚假笑,道:“屆時,可别後悔。”
即便如今,嘴上這般與她說鬧着。可喻栩洲内心清楚,阿姊是為了何原因,才要求他娶辛雁的。故而,作為太子妃的阿姊是一定會想方設法,在太子回京之前,助他娶了辛雁。
排除其餘一些可能會發生的意外因素,若一切順利,不出意外,她将來無論如何都會嫁他。别談什麼還有旁人在觊觎她。
該他的,他是無論如何都會搶到。
二人就這般對視僵持着,少年雖笑得陰恻恻的,但他的腦中卻是十四歲那年,那晚在郊林所見的漫天繁星。以及...隔日二人一并欣賞的日出。
“......”
辛雁沒有說話,隻因她此刻單單瞧着他臉上看似溫和明媚的淡笑,不知為何,内心總覺得有些發毛。
他真的是在笑嗎?怎麼笑得這般怪,令人内心有些莫名發毛。
“喻祁願,你最好别與我談什麼萬一。”正在這時,辛雁忽地開口道,隻不過她一開口,便令喻栩洲臉上挂着的虛僞假笑頓時僵住,“不管将來如何,我隻會遵循自己的選擇,故而絕對沒有什麼萬一。我若真嫁了誰,那也是我自己的意願使然。因而也沒有後悔一說。”
“我一旦認定了誰,便不會後悔。”話到一半,她忽眯起眼,同他對視,語調認真道:“可若,将來我所嫁之人。負了我,我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
這一瞬,喻栩洲沒有立即接話。
他隻是無言瞧着她,就這般同她對視。此刻二人均無言。他們分别各藏着别樣目的與秘密。
他奉姐命令,将來一定得娶她。
她利用了他,也在隐隐觊觎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起初,二人原應是這般的。可伴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相處。這份最初的目的心計,卻早變了味。辛雁不清楚,自己今兒究竟是怎了。又是為何會說出這番話,隻是面對他此次忽然提起的這個話題,明明知曉他可能是在如以往一般,同她說笑,卻依舊還是控制不住的認真了起來。
明明,她心底知道。從當初撞見選擇利用小侯爺開始,她就沒有資格說出這種話。可她卻還是與他說了。
“那便最好如此。”遲疑片刻,喻栩洲張了張嘴,打破了二人此刻的沉默:“如你所言,若将來他負了你。你最應做的,就是離别,同他一刀兩斷。”
“......”
“别談這些了,若再分神,待會坐不穩磕着了,抑或是撞到頭。我可不會扶你。”喻栩洲收回視線,不再看她,反而别過腦袋。令人再看不清他臉上神色。
聽此,辛雁這才注意到。他附和她的話語間,用的也竟是‘他’字。由此,她也不禁低下頭。
好笑,還說什麼娶她。結果又是在與她說笑。
不知為何,此時她的心間。也正因注意到這個‘他’字,而隐隐莫名失落了起來。
他曾說過,他喜歡娴靜的女子。可明明,她确實有收斂曾經的脾性了,他欲還是稱呼她蠻橫...
“......”
彼時的馬車外,負責駕馬的内衛中。其中一人,耳朵貼着車。在确認裡邊兩人沒有再言語後,眨眼收回了注意力。往車身一瞥。雙手死死抓著馬車外圍扶欄,以防自己因身形不穩,被颠下馬車。
之後,看向身側駕馬内衛,小聲道:“聽到沒,方才少爺與辛小姐吵架了哎。”
由于在剛發現辛雁時,喻栩洲口中喚了她一聲辛安安,故而也因此,内衛們也自然而然明白了,辛雁就是那位與喻栩洲在外有流言的千金。
“...我有耳朵,聽得到。”駕馬之人,因着要甩掉後面方的宴筝,額間不免累得冒汗,神經更是不敢有絲毫松懈,因此聽着身旁輕松的内衛,竟還有興緻去偷聽辛雁與喻栩洲的交談時,一時便有些氣憤了。
接着,他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似咬牙切齒,又道:“負責駕馬甩掉五殿下的又不是你,你能不能不要幹擾我?”
另一名内衛聽此,頓時無語,刷一下拉下了臉:“......”
兇屁啊兇,駕個馬瞧把他嘚瑟的。
時間緩緩流逝,直至黃昏過去,夜幕降臨。他們也依舊沒有敢停歇哪怕片刻。隻因,有一個跟屁蟲,真的怎麼甩也甩不掉。
辛雁忍着因馬車颠簸,昏沉的腦袋。忍不住撩開車簾,探出腦袋往後瞧。當望見,他們後方跟着一個,明顯因體力疲憊,而顯得頭發毛躁而狼狽的少年時。
她承認,她真的大受震撼。
除了一句佩服,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有這等毅力,這樣的人做什麼不能成功啊?
似乎是由于過于疲憊,外加天昏地暗。宴筝瞧着前方馬車之上,探出一個腦袋,一時誤以為是喻栩洲,于是當即來了精神,赤紅着一雙暴怒的眼,朝辛雁的方向大罵道:“混蛋!晦氣鬼!死小子!你敢不敢停下來等你老子!!”
哦豁,這是在罵他是喻栩洲他爹嗎?
果然罵人還是得看他們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