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栩洲問道:“但阿母,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會想娶她呢?”
面對喻栩洲的這個問題,秦氏隻是無奈笑了笑,随即道:“雖然阿母也不懂,你為何會突然待一個女子上心。但到底我的孩子,我還是了解的。”
此刻,秦氏的這句話。點醒了喻栩洲。
是了,即便他内心不讨厭辛雁,甚至待她頗有好感。可唯有一點,是明确肯定的。那就是無論如何,他都會去向辛家提親。就是連他自己,也早已在無意識間,默認了這點。
甚至每每她同他置氣時,都在思考這樣的女子,往後她再生氣,他該如何哄,如何應對,方才能令她歡心。
這一刻,頂着周遭沉重的氣氛。面對眼前病弱,卻依舊朝他笑着的母親。少年嘴上強撐起淡淡笑意,回複道:“果然,還是逃不過阿母的眼啊...”
當日,那位為秦氏開完藥方的太醫從侯府離開後。
并未第一時間進宮回太醫院,而是在進宮前,調頭去了城南方位,來到了一處小巷内的民宅之内。
到達院門前,太醫四下環顧。敲響了院門,随即不一會便有人開了門。他随之也進了那個小宅。
當太醫被手下帶到宴旭濘跟前時,彼時的宴旭濘正在院中無趣望天。聽見身後動靜,他收回視線,斜眼瞥了一眼已走至他身後,拱手行禮的太醫,眨眼挑眉,問道:“方子開了?”
“是的,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已将那摻雜慢性毒的藥方子,開給了侯夫人。令她逐漸産生與肺痨相似病症,直待慢慢積累毒素。直至最終毒發死去,應當也無人會懷疑是侯夫人日常服用的藥湯有問題。”太醫收起手,如實回答。神态之間,更為防止宴旭濘懷疑擔憂被發覺,又立即補充道:“您放心。臣開的這副藥方,與尋常肺痨藥方極為相似。若非是資質老成的老郎中,無人會察覺端倪。若侯夫人照常按時服用,不出兩年,便會開始毒發。先後出現吐血昏厥現象,直至肺脾潰爛衰竭而亡。”
“此後,我也會替太子妃舉薦,我在這宮外同為郎中的好友,定期監督把控用藥。”
說至此,太醫連忙拱手再度行禮,擡眼小心瞧着宴旭濘,明顯緊張問道:“所以您看...太傅那邊,關于臣那不成器的兒子...”
宴旭濘微勾起唇角,負手正對緊張的太醫,道:“孫太醫是想請求外公,給您兒子寫一封舉薦信給刑部的朱大人,進刑部工作嗎?好辦,明兒我再去尋外公便是。”
“謝殿下!”
聽見此話,太醫臉上立即洋溢起驚喜神色,一時激動,便打算跪地朝宴旭濘磕頭謝恩。
隻是還不等他跪地,宴旭濘便立即出聲阻止了他,明明在笑,但口吻卻似威脅道:“别那麼急着跪啊,孫太醫。秦夫人可還沒死呢。”
“......”
太醫動作一滞,當即又聽宴旭濘說:“想要你兒子仕途順遂,你便最好祈禱。秦夫人肺痨為假之事,不被發覺。計劃一切順利,直至秦夫人順利死去。否則...”
“别說你兒子,恐怕...連你的官職,本宮也不敢保證,能否保得住。”宴旭濘面上的假笑愈發的深,續而又刻意提醒道:“另外,有關本次本宮提前回來之事。你最好一輩子爛在肚子裡,直至以後帶到地府幽冥。不然,你将失去的。就不僅僅是官職與你兒子的仕途了。隻怕,還有孫太醫你的命。”
這在一瞬,整個院落的氣氛,陷入了死一般寂靜。安靜到可怕。太醫僵在原地,瞳孔地震,滿眼皆是對于宴旭濘這些話的恐懼。
“是...臣定會萬般叮囑那位舉薦給太子妃的好友,定期同他配合把控下藥,監視侯夫人狀況,絕不會讓這種意外發生...”
最終,太醫還是跪了下來,磕頭道謝。
時光轉瞬,春夏交替。一過三月,直至快到七月份。這期間,喻歆然沒有再督促喻栩洲關于讨好辛雁的事。隻因,秦氏的身體不容樂觀,她也因着操心秦氏,一時顧不上此事。
但喻栩洲可能還是因顧怕喻歆然再派人來煩他,便将他發覺辛康安長久為葉氏下絕孕藥的事,告訴了喻歆然。以此來敷衍她。
雖然,喻歆然也不知道。葉氏被喂絕孕藥,跟她讓喻栩洲讨辛雁歡心有何關系...
但從喻栩洲這等敷衍的态度就可知曉,他确實有些膩煩她這個姐姐了。甚至已經開始不聽她的命令了。也開始不再定期再與她彙報與辛雁的關系進展情況了。面對阿弟的叛逆态度,喻歆然雖也惱。但也确實沒法拿他如何...
畢竟,她早從侯府管家口中,得知道了關于喻栩洲通過試煉的消息。喻栩洲也是自從父親手中獲得諸多内衛控制權後,開始漸漸不再聽話。
至于辛雁這邊,她還是一如往常,嫌少能見到喻栩洲一次。就算是偶爾撞見,她想要上前與他談話,詢問有關他母親的事宜。可他卻總是會以功課繁忙為借口,敷衍逃走,避開不願談他母親。直至後來,她再難以看見他。
她甚至不知,他究竟在忙什麼。隻是偶爾會碰見他後,分别時會聽見他與都遲談論着什麼肉芝...什麼搜尋之類一些令人晦澀難懂的話。
直至這日,國子學外。
辛雁新在教習舞藝的女師那,新習得了一隻新舞。打算去尋他瞧瞧。并且,由于怕他再度尋不見他。她還刻意在帶着碧兒,在國子學外蹲守他。
誰想,他剛出來。卻是緊蹙着眉,像是格外匆忙的樣子,疾步走了。竟是完全未瞧見正位于人群中,等待他的辛雁。
“小姐,你看這...”
身旁碧兒見小侯爺神色匆匆,還不等辛雁上前,便立即走了。像是完全未瞧見辛雁一般,于是看向了辛雁。
辛雁目睹喻栩洲就這般無視她,疾步離去。臉上原本的喜色漸漸消退。轉而皺眉,有些不悅道:“一連幾月都聲稱有事忙,問他又不肯說。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究竟在忙什麼。”
“走,碧兒。咱們跟上去。”
盯着喻栩洲離開的方向,辛雁選擇跟上喻栩洲。或許她不知,她今日這個決定,可能将會徹底把自己卷入有關樂安侯府的一切恩怨之中,也會徹底将自己的命運,同小侯爺綁在一起,從而奠定引出隔年那場宴會的賜婚,
跟随小侯爺一路走至行人嫌少的小道。在那裡,她看見了喻栩洲走至一處民家馬鵬前,而那則是等候他許久的兩名玉牌内衛。
“這是路線圖。”在喻栩洲靠近後,其中一人上前,将手中的圖紙遞給了喻栩洲,續而道:“少爺,您應當是知曉的,兩月前邊關傳信來報,西鸾皇帝準備休戰。派使者前來壹洲和談。所以目前為止,我們搜尋藥的進程倒也及其順利。”
“因着兩國交戰,西鸾邊關百姓苦不堪言。有西鸾藥草商人,趁着如今休戰。帶着一批稀有西鸾藥材進入了壹洲,碰巧被咱們剛到梧州的内衛撞見。他手下隻有兩珠肉靈芝。其中一珠賣給了梧州一位富商。”
“那富商家中女兒患了惡疾。本被郎中診斷活不過十九,可在那富商從那藥商手中重金買下一株西鸾肉靈芝後,不過十日便奇迹康複。我們也是在聽聞此事後,尋到了那位買藥富商。在确認他女兒的惡疾,确實是因服用那西鸾肉芝才康複後。這才敢去尋那藥商,并商量以十五兩黃金價錢買下肉靈芝。”
喻栩洲接過路線圖,沒有說話。隻是蹙眉認真端詳着手中路線圖,淡淡嗯了一聲:“到底還是稀有的藥材。擁有如此藥效,貴也是應當的。我早命都遲在城外候着,等到待會我出了城,都遲接替了你們後,你們便去許管家那領賞吧。”
“是。”兩名内衛拱手應聲。
“......”
不遠處,正躲在一個馬車後的辛雁,眨眼望着喻栩洲。完全聽不清他們的交談内容。
她隻能蹙眉,就這般望着他的背影,意外低喃道:“竟還真是在忙啊...”
“糟了,小姐。小侯爺貌似要往這邊來了。”
正在這時,碧兒盯着不遠處,看完路線圖,将其疊起收入懷兜中的少年。似在與兩位内衛告别,且正往她們方位瞧的喻栩洲,連忙提醒辛雁。
同樣見此景的辛雁,内心大驚。她視線左右環視,除去眼前這個馬車,便實在找不到藏身點。
好在幸運的是,這個馬車的車門是在馬車的後方。并非同常見馬車般,車門在前方。于是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便隻得開了一邊車門,趕緊鑽了進去。
但誰想,等到碧兒也打算進去的時候。喻栩洲卻已然轉身,正往這邊走。
慌亂之下,現在再進去肯定會被發覺。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趕緊轉身捂着臉逃跑。反正,隻要小侯爺未瞧見她們小姐便足夠了。
與此同時,換在喻栩洲的視角。他方才收起内衛遞過來的路線圖,便見一名内衛指了指他來時方位的一個馬車。
“少爺。那是我們剛從這家馬夫手中購置的馬車。銀錢路費,包括換洗衣裳都已經備好了。您放心趕路即可。”
收好圖,喻栩洲點頭,嗯了一聲。
可之後,待到他剛轉身,卻是一眼瞧見,一個侍女裝扮的女子,捂着臉匆忙逃沒了影。他眯眼皺眉,望着那股捂臉匆忙的身影,隻覺有些眼熟,可又實在想不起像誰。
但是,雖然這條道人煙稀少。可有一兩個路過的行人,倒也算得正常。他便沒想那麼多。
至于辛雁...
當她進入馬車,關上門後。待瞧見車内擺放的幾個包袱後,眨眼一時人都懵了。
等等,這馬車。待會不會有人要用吧?
正當她這般想着之刻,隻聽吱呀一聲,還不待她屁股坐熱乎。陽光便一下照亮了整個馬車内部。馬車門刷一下被人打開了。
“......”
“......”
“......”
四目相對,别說是喻栩洲,就是連那兩名内衛,都不禁被驚吓到了。他們明明沒有準備美人在車内啊,這忽然冒出來的姑娘,是哪來的??
據他們所知,少爺他除去與辛家千金有點傳聞外,可是自小未碰過任何女色。更别說,此次少爺去替夫人取藥。這般嚴肅緊張的情況,他們哪來的狗膽,敢給喻栩洲提供這等美人陪路服務啊...
見喻栩洲背對着他們,一直未語。内衛們誤以為是喻栩洲發怒生氣了,故而其中一人連忙道:“少爺你聽我們解釋,這美人真不是我們準備的。”
喻栩洲并未理會身後内衛,隻是在震驚過後,歪着腦袋,臉上頓時揚起僵硬難看的假笑,道:“辛安安,你不打算解釋一下?”
“......”
瞧着眼前,頂着張紅臉,挂着難看笑容的喻栩洲,辛雁咽了咽喉。頭一次,正經感受到喻栩洲在生氣。
“我說我在路邊昏倒了,醒來就在這馬車上了。你信嗎?”
“......”
很顯然,喻栩洲更信任他的手下。
“你看我信嗎?”
喻栩洲的臉難得紅了,當然不是害羞臉紅。而是被某人氣紅的。
瞧見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難看紅臉,辛雁心虛眨眼,小聲道:“我看你不信。”
有時,人氣到極緻的時候。真的會被氣笑,比如現在。喻栩洲雙手環胸,聽着她的這番話,真的沒忍住笑了,但顯然是被辛雁氣笑的。
随即,不等喻栩洲說話。準備開口讓辛雁下車之際,此刻方才碧兒逃跑的方位,又傳來了兩道熟悉的聲音。
“你當真确定喻栩洲是往這條道跑了?”
這道聲音,喻栩洲知道。是五皇子宴筝的聲音。
“确定!我看那小子鬼鬼祟祟的匆匆往這處走,身後還跟着兩位姑娘。誰知道是在幹什麼缺心事。”随後這道吵吵嚷嚷的聲音,顯然就是朱維:“可殿下,我不懂。那小子成天端着張臭臉,跟誰欠了他八十兩銀子似的。你想尋他作何?”
“...朱維,我發現你這嘴巴。有些吵耳朵,要不明兒我去為你尋個繡娘,給你縫起來?”
“......”
僅一句話那大聲嚷嚷的聲音,立即閉住了。
“怎麼連宴筝也跟蹤我?”
與此同時的喻栩洲,在聽見朱維那令人煩躁的大嗓門,嘴上奇怪低喃着。便立即上了馬車,關上了馬車門。同辛雁擠在了一塊。
兩名内衛也在聽到兩道聲音的同時,疾步走至車前。
在喻栩洲上了馬車後,便當即駕馬。
感受到馬車的颠簸,辛雁眨巴着眼。仍然未能從這突發的情況中緩過神。隻覺得方才瞬間,忽然變了臉色,上車往她身側靠的少年,有些擠到她了。
可不等她開口,坐在她身側的少年,卻率先開了口。
“我此番可不是去遊山玩水,同樣我也不懂伺候姑娘。所以待會我就送你回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