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可尋到了?若還未尋見人,不妨借此機會——”
剛從穆文口中,得知他生父失蹤消息的辛雁,話還未說完。便立即見到穆文在聽她此話後,連忙搖頭。見此,辛雁眨眼話音一頓。随即便聽穆文繼續道:“不必了,小姐。不久前家中傳話來過,人已經尋見了。家父現在安然無恙...無須小的回去...”
嘴上這樣說着,可穆文卻是雙眸暗淡,微低着腦袋。話語間,自然也沒有多少可信度。
正在這時,一旁蹙眉瞧着穆文神色的辛憶榆,似有些看不慣了般,便立即開口,輕仰着下颚,雙手環胸,一副頗為不耐煩的姿态,沖穆文說道:“阿姊讓你回去,你回去就是。哪來那麼多推遲借口?不必經莫管家許可,我允你半月假。趁着現在,想走便趕緊走。别總愁眉苦臉的,我瞧着礙眼!”
“憶榆!”聽此辛雁扭頭看向弟弟,立即斥責了辛憶榆:“阿姊平日是這麼教你說話的嗎?!”
見自己阿姊兇自己,辛憶榆眨眼,兩眼一時瞪大,似有些意外辛雁竟會兇他。但随即他又再瞥了一眼穆文後,心中更加不爽了。面對辛雁的指責,隻重重哼了一聲,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這種婆婆媽媽的性子,主子給機會不中用。自己都說家中出事了,還一點不急,難得不該罵?”
“......”
“......”
辛憶榆如此脾性,就是連辛雁一時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似乎随着辛憶榆的成長,他也開始愈發地像阿父了。甚至這脾性,比起她阿父還要差得多。
明明小時候,他還是個平日隻知道阿姊阿姊叫喚的小哭包,現今怎麼就長成這樣了...
辛雁收拾了一下情緒,再度看向穆文,放緩了語氣,說道:“不必在意憶榆的話,他其實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但到底他說的也沒錯。趁這次外出的機會,你便先回去。待晚些回府,我會去同莫管家說,允你半月假。他不會怪罪的。”
聽此,穆文眸光微顫。瞧着辛雁臉上的寬容友善。這方才明白,喻栩洲究竟是為何,會待辛家小姐上心。
作為喻家的内衛,他不是不清楚小侯爺的經曆。可就是那樣一個,因着家中各種控制管教,被折磨到内心扭曲陰暗的人,卻偏偏...對待辛小姐,逐漸假戲真做。
耳畔聽着辛雁的輕和的話語,穆文腦中想到的,是他那真正的小主子。直至這一刻,他方才明白,喻栩洲為何會喜辛雁。
“謝...謝謝小姐...”
後來,穆文走了。因為他知道。他即便返回家中,迎接他的也隻會是冷清的院子。他知道,即便到家,他也不會看見父親。
可...
縱使如此,他還想...回家看一看。
石橋之上,在一衆來往不絕的行人中,她目送着那布衣少年,略顯凄涼狼狽的背影,沉默了良久。
“阿姊還真是,待誰都是這般的好。”這時身側響起一道小少年的聲音,她扭頭往身旁看去。則一眼對上了滿臉無奈的辛憶榆。
隻是聽着此話。辛雁不禁蹙眉,瞧着眼前這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面龐。記憶瞬間回溯到了四歲那年,自己親口對阿母,說出那句‘安安讨厭弟弟’的情形。
“......”
腦中聯想到幼時的回憶,同時耳邊又聽着憶榆嘴邊的‘好’字。她微微低下了頭,眉眼不禁低沉,那股長久糾纏于心間的愧疚,也因這聲‘好’,再度出現:“憶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阿姊從來都沒你想象的那般好?”
“阿姊根本上就不是一個好人...而隻是一個滿心利益虛僞的女——”
“不是的。”
還不待最後一個字,說出口。小少年便當即打斷了她。
聽見這聲‘不’,她話語一頓,擡眸再度看他,小少年眼中則明顯多了真誠嚴肅:“在憶榆眼中,阿姊永遠都是我在這世間,最親最好的姐姐。”
“......”
“不要再說了,阿姊。”似乎隐隐約約,感受到了什麼一般,辛憶榆急忙别過頭,低沉着臉,聲腔中莫名帶着一絲哽咽顫抖。
似是回想到了,那日在學堂,那些嘲弄他的公子們。
“不僅僅是我認為阿姊好,或許...”話到一半,他咬牙最終還是忍着心中厭惡,說出了那個名字:“就是連喻栩洲,應當也認為。阿姊是一位很好的女子。”
“......”
聽着這樣的話,不知為何,辛雁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瞧着弟弟忍耐着眼底的悲傷,克制着情緒。在這一刻,她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原來有些情感愧疚,是不需要說出口,也能感受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