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府,堂屋正廳。
當何嬷嬷領着幾名小娃娃,踏入堂屋之刻。葉高霏位坐于中堂席位之上,擡眸直勾勾看着三名小娃娃中為首的那名小女娃。望着辛雁的臉,她抿唇無言,放在扶椅之上的手,不由捏緊。
這張臉真是愈發的像了...
視線定格在正朝她走來的小少女的相貌之上,葉氏咬唇,腦中也不禁陷入了回憶。
“辛将軍可算是娶新夫人了。”
那年,是她新婚的第三月。第一次随夫參與皇宮舉辦的春宴時。正巧夫君被其他一并參與的大臣們拉去叙舊寒暄,一時脫不開身。當時的葉氏,位于一衆女眷之中。卻是無意聽見了這一系列的對話。
“這有何新奇。到底男人都這樣,說什麼是為了孩子。可到底還不是自己耐不住寂寞。況且他一介武将,又不常待在京都。娶了個新婦,能是為了什麼?不過是給自己尋了個看家,教育子女的工具。”
“你這話說的,也未免太難聽了些。話雖如此,可這位新夫人。到底也比咱們好。辛将軍早年,府内也不過隻有一名通房。後續又娶了已故的方夫人。若非方夫人難産,恐怕至今他們還很恩愛。”
“哎,什麼通房。我可聽說了,那名通房,本是要升為妾室的。可不巧了,得了一場大病。病死了。這不,三年前方夫人也難産而亡。啧啧...”那位夫人說着,不由唏噓搖頭:“這般看來,辛将軍怕不是個克妻的男人。至于那位新夫人,也不知有何可羨慕的。我家老爺,雖然後院也納了不少小妾。但好歹,他不克妻啊。不管他再納幾房,隻要别妄想動我的正妻位置,每月銀倆、首飾、絲綢、胭脂什麼的也别少給。我倒沒什麼怨言。”
“你倒一點不怕那位新夫人聽見。”另一位夫人,捂嘴輕笑,接着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又繼續道:“哎,可要是羨慕。全京上下,最令人羨慕的。可不就是樂安侯的夫人。樂安侯喻大人,倒也是個情種。别說什麼通房小妾,聽聞樂安侯,至今為止,可就隻有秦夫人一人。”
接着,另外一人聽此,又立即似來趣了般,連忙接話道:“這我知道。據傳聞,他們喻家家風本就如此,家中子嗣沒幾個好色的。世代家主後院中無論是妾還是通房,少之可憐。到了喻大人這一代,便是直接隻有正妻一人。雖然他們喻家,世代家主都不怎麼好色。可論起工作,卻是比誰都瘋,喻大人更是。我家老爺還曾在我跟前談起過他,說他一心撲在朝堂公務,沒事也硬給自己找事忙。要不說人家年紀輕輕就混到如今的官職呢...”
“......”
那時,葉氏躲在一處角落,硬生生将這些閑言碎語盡數聽完了。之後随着時間的流逝,她本都快将此事遺忘了。可偏偏...有日夜裡,她卻從已然陷入熟睡的丈夫口中,聽見他嘴邊時不時喃喃着‘方榆’這個名字。
經此一事,隔日她便立即去派何嬷嬷偷偷去尋了方榆的畫像。
不僅如此,又有一日,在府内後花園。她獨自帶着兩個孩子,在假山内陪孩子玩着躲藏遊戲。
在一次辛雁當鬼,負責捉人時。躲在假山内的她,竟無意撞見兩名下人的議論交談。
“我怎覺得,咱們這個葉夫人。除去待小姐少爺和善溫柔外,平日對待咱們這些下人,真的好生嚴厲。”
“是啊,相比較先夫人。可真的是相差太多了。說起先夫人,她曾經在京都,可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美人。不但長得美,為人還溫柔善良。就是待咱們這些下人,也是極好的。”
說至此,一旁另一名侍女也一并歎氣,接話道:“隻可惜,難産走了...”
“别說是咱們,估計連老爺也忘不掉吧。我可是從莫管家嘴裡聽說了,老爺有時會常待在書齋裡,盯着先夫人的畫像發呆。若真如此。可能到底還是葉夫人不如先夫人吧。說到底,活人又怎麼比得過死人呢?”
“你這話可小聲點說,若是傳到夫人耳中。可沒有咱們好果子吃!”
二人聊至此,一名侍女連忙捂住另一名侍女的嘴。在警惕環顧了一下四周後,便拉着那名侍女。逃也似的跑了。
當時假山内的葉高霏,靜靜聽完這些話。低眸沉默了許久。後來,不知過了多久。隻聽一個小女娃興奮的聲音,忽地響起。随即,便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進入假山内,嘻嘻哈哈的抱住了她的大腿,仰頭眨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瞧着她,沖她笑道:“母親!安安找到你了!”
“......”
葉氏沒有說話,那時她的心間甚至沒有一絲喜悅。她隻是低沉着一張臉,低頭打量着小女娃那張漂亮可愛的臉龐。眉眼間也随之變得愈發陰沉。
眼前女孩的臉,與此前何嬷嬷尋來的畫像重疊。
以至于那時的她,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對眼前這個孩子笑了。
猶記得,當時的她,一把推開了年幼的辛雁。用力之大,以至于害得她重心不穩,當場摔倒。之後,她沒有再管她。隻是在小女孩一聲聲‘母親’的呼喚中,背身離去。
“母親。”
堂屋之内,一句‘母親’将葉氏的思緒喚回。她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原來辛雁早已走至自己跟前。
葉氏平靜瞧着眼前待她面色極差的小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說道:“原來你還知道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