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沈乘月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沈照夜蹙眉看着女兒:“聽說你從青樓帶了個人回來?你什麼時候學會逛青樓了?”
沈乘月直視他的雙眼:“我又不是咱們家第一個學會逛青樓的人。”
她的語氣很平靜,以至于沈父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于是沈乘月乘勝追擊:“你以為我不知道楚姨娘是你從青樓帶回來的?要不是你帶她回來,母親也不會住進佛堂,沈瑕也不會……”
她本想說“沈瑕也不會搶走蕭遇”,但她曾為這件事糾纏過、自苦過,此時若再拿出來說,連自己都覺得膩煩,便幹脆住了口。
她知道自己不該以這樣的語氣對待長輩,但這是在循環裡,明日清晨一切如新,她也想發洩一回。
沈照夜并未發怒,隻是歎了口氣:“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父親,官途不行,後宅也一團糟。”
他若發怒,沈乘月就能順勢和他大吵一架,他語氣溫和,反而讓她有些别扭:“我沒這樣說過。”
“但把聿棠接回沈府,我從未後悔過。”他說。
沈乘月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聿棠是楚姨娘的名字。
楚聿棠,一個寓意很好的名字,她的家人給她取名的時候,大概期盼着她會擁有很順遂的一生。
沈乘月握了握拳:“不隻是把她帶回來吧?你還曾為她到處奔走,試圖洗清她那奸臣爹的罪名!父親,我不明白,您怎麼會色令智昏到這種地步?!”
無數個循環中,她第一次說出這句話。
她眼裡微微含了淚光,她對他的感情太複雜,因為在得知這些真相前,她曾經很崇敬自己的父親。
“原來你知道。”
沈乘月承認得坦坦蕩蕩:“幾年前,祖母罵您的時候,我偷聽到的。”
“……”
“祖母說這件事徹底毀了您的仕途,你不到三十歲就是從四品,那時候人人都要誇你一句年輕有為,但到四十歲了還是從四品,已經沒人……”這話太傷人,沈乘月遲疑着沒有再說下去。
“沒人再把我放在眼裡了。”沈照夜卻自嘲地笑了笑,接上了這句話。
沈老夫人所說,半是事實,半是氣話。從四品官在京裡不大不小,隻不過沈照夜十幾年間一無寸進,手裡毫無實權,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看在沈氏一族的面子上,對他仍是客客氣氣罷了。
“……”
“乘月,很多事不是你想象得那麼簡單,”沈父又道,“聿棠她其實很不容易,她的父親……”
“别對我說這些!”沈乘月警惕地打斷了他,“不管她有多不容易,我都不會同情她的。同情她,就是背叛我母親!”
沈父沉默片刻:“是我對不住你母親。”
“你知道就好。”
沈照夜被搶白,聞言竟然笑了笑:“你長大了。”
沈乘月不敢置信:“……你就隻說這個?”
沈父聳了聳肩,這種動作他做來竟也顯得儒雅:“我有我的立場,你有你的立場,我們不必互相說服。”
“……”
沈父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也擡手示意她入座:“現在,我們來聊聊你去逛青樓的問題。”
“……我以為我們不必互相說服?”
“那是剛剛的問題,現下這個問題,我要用父親的權威來壓你。”
沈乘月氣得捂住臉,不想看他:“把小桃帶回來,我并不覺得有錯。”
“但你本可以做得更穩妥。”
“什麼?”
“那地方太危險,你不該偷溜出去,以身犯險。我知道你找了杜家成玉陪你,還好他是正人君子,但如果他不是呢?多少雙眼睛看見你自願和他一同走進青樓?萬一出了什麼事,你隻有一張嘴,說得清嗎?”
沈乘月油鹽不進地一攤手:“有道理,那下次我不帶上杜成玉也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