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棠猛然擡眸,再次看向喬銀心。
“控魂術,可控魂塑魂,替人逆轉命數,其中控魂一回消耗十載靈力,而塑魂一回,則會消耗近百年靈力,且塑魂後會陷入昏迷。但倘若是滿月時傾覆自身靈力施術塑魂,可借助月華之靈氣加快靈術彙聚生成,不過此做法不僅兇險,也極易遭術式反噬,此後百年,每到圓月之夜,你的靈力便不受控制。”
喬銀心頓了頓,問:“我說的對麼?”
姜少棠不應答,但震驚的眼眸已寫出答案。
喬銀心見他反應,倒也不驚訝,繼續平和道:“其實,控魂術一旦使用,其反噬邪性是不會消失的,當你的靈力式微,一切惡況随即而來。”
姜少棠默默垂下眸。
他沒辦法反駁,早在九年前,他便察覺了自己的異樣。
提早出現的銀發,時而失效的靈術,以及突如其來的昏迷……
一切不尋常,都與他頻繁使用控魂術脫不了幹系,隻是他未料到,施術的惡效,竟來得如此快。
“我從前有一友人也會這控魂術,他白首遲暮之時,與你的症狀如出一轍。”喬銀心凝起眉,正色道,“五日之後便是月圓之夜,屆時,你将受控魂術反噬,靈力也徹底失去控制。”
姜少棠聞聲一震,不覺又收緊手臂,沉下的身軀近乎将莫晚庭整個籠罩,可不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将人放開,雙眸隻看着他的睡顔,擡手撫過耳後一縷發絲,将頭發變回烏黑後,再截下發絲放入他手中。
喬銀心微微睜開眼,問:“他是你何人。”
“恩人。”
“路人。”
“愛人。”
“故人。”
姜少棠一字一頓,聲音一聲比一聲低沉,最後一句更像是哽住了喉嚨,沉石一般墜落。
說罷,姜少棠緩緩站起身,往洞外走去。
喬銀心雙眉緊皺,叫住姜少棠:“你去何處?”
姜少棠頓步:“去為他做最後一件事。”
喬銀心看了看莫晚庭,又望向姜少棠,不知怎的,腦海中忽地浮現許久未想起的故人。
她沒猶豫太久,擡起手化出一枚銀杏果,柔聲詢問姜少棠。
“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幫你維持如今模樣,可好?”
夜已闌珊,山洞外漸漸亮起微光,而山洞中火光暗下。
姜少棠看着喬銀心手中泛光的銀杏果,神色微驚然。
“此是吸收了千年日月靈氣的銀杏子,能幫你暫時恢複穩定。”喬銀心稍擡了擡手,将銀杏子推去姜少棠面前,又道,“隻是服下銀杏子之後,需平心安睡五日,待靈氣疏通周身經脈方能生效。”
姜少棠聽見“五日”,神情微變,沒有立即接銀杏子,嚴肅道:“你我初次見面,我為何信你。”
喬銀心慈然一笑:“除了信我,你别無選擇。”
姜少棠瞥了一眼銀杏果,多年前,靈之島的确有一名島主靈樹為銀杏樹,那人的靈樹長久屹立于島上東面,可那人銷聲匿迹多年,從未有人知曉其蹤迹。
若對方當真是那位島主,其日月靈氣孕育出的千年銀杏子,或許真能助他。
姜少棠思索了片刻,最後沉靜開口。
“需要我做何事。”
*
風日晴和,林梢微動之時,一縷傾斜的金色日光照進洞中,光緩緩移動,鑽進莫晚庭微微蜷起的手掌中,而後又慢慢散開,最後撫上其臉頰。
良久,莫晚庭隐隐感受到一陣溫熱,指尖顫了顫,徐徐睜開眼睛。
睜眼的一瞬間,莫晚庭被光晃了一下,眼睛又眯上。
他何時入眠的?這洞外投進來的金光,不似曦光,倒像是夕照,他睡了多久?
莫晚庭迷離着雙眼,意識未完全清醒,隻擡手遮住眼前的金光。
這一覺睡得莫名其妙,但此刻,莫晚庭卻能感到一陣舒适與惬意,他不知曉自己已有多久沒有如此徹徹底底地、放松身心地入眠,痛快一覺醒來,感覺周身精力都恢複了。
莫晚庭眼眸開合了幾回,避光往裡看去,轉頭的瞬間,一張熟悉的側顔映入眼簾。
是他,幹淨利落的面容,輪廓清晰而瘦削,梨花落雪一般清冷,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往日舊夢,每每見到他,莫晚庭隻遠遠觀着,從不靠近,而今似夢非夢,看着他近在眼前,莫晚庭神差鬼使般朝他伸去手。
微涼的觸感傳到指尖,莫晚庭驟然停頓,雙眸忽然清醒了,一瞬縮回手。
醒醒!這不是什麼夢!作甚去碰!
莫晚庭一邊暗暗悔着,一邊瞟了瞟姜少棠,見其依舊平靜躺着,悄悄舒一口氣。
然而一口氣剛剛落下,一些記憶突然在他腦中閃過,他迅疾又瞪目看向姜少棠。
不對,他昨夜欲用望月草捂住姜少棠的口鼻讓他入眠,但好似沒有成功,之後發生了何事?
莫晚庭疑惑,凝着眉探了探姜少棠的氣息。
姜少棠睡得很沉,一動不動,莫晚庭左右感覺不對,連忙起身尋林霜。
莫晚庭低聲問:“林霜,師尊怎麼了?”
林霜同樣低聲回道:“殿下,靈君睡着了。”
莫晚庭看了看姜少棠,不解再問:“為何睡得這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