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庭呼吸一瞬凝滞。
此處不論見到何物何人,都隻是幻象。
冷靜,莫因幻象慌了心神。
莫晚庭沉着眸努力逼自己保持清醒,良久,他推開傅銘,沉聲道:“我無礙,往下走。”
他無視白影,往階梯下邁步,誰知那白影也一搖一拐跟上他。
他攥緊雙手深深換息,随後紅着眼擡起頭,咬着唇讓自己不去看身旁的白影。
天梯九階九段,越往下,越平緩,可一直到走下最後一層階梯,莫晚庭都不敢松開手,亦不敢稍微側目看身側。
他緊繃着神經,但腦痛的症狀卻慢慢減輕。
“走出洞門,便是深淵原野。”言洛川手指着前方亮着微光的洞門,目光卻盯着階梯後下方看。
莫晚庭餘光瞥見那白影去了言洛川看向的那處地方,或許言洛川也看見了某人,隻是他與自己一樣,不言不說罷了。
“出去吧。”
說罷,莫晚庭徑直往洞門走去,然而就在此時,有一縷清香從後方飄來,那香味如絲帶一般纏繞他身畔,似在低聲挽留他。
莫晚庭頓步。
“殿下?”傅銘不解看向四周,他能感覺到殿下與言洛川似乎都見到了什麼,可他的确什麼都沒看見。
莫晚庭很想回頭看一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于是他屏住了氣息,挺着身繼續向前。
走出洞門,一片漫無邊際的原野映入眼簾,比青陸曠闊,更比青陸寂寥,靜得隻能聽見風聲,好似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幾人,而天邊明月如鈎,月邊零星挂着幾顆星辰,也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原野空蕩冷寂,陣陣涼風肅肅吹來,不一會兒,便拂去停留在莫晚庭鼻尖的那縷舊香,他心緒平靜了,身上的不适感也全然退去。
恢複了狀态,莫晚庭即刻看向言洛川,凝聲問:“我的殘魂在何處。”
他靈魂殘缺不全,受縛于輪回之中。七個殘魂,他如今已收回天、地、人、神、意五魂。
雖然姜少棠說過各縷殘魂主掌不同領域,魂歸了身,他的人格也會更加完善。
【天魂主才智,地魂主肉身,人魂主精神,神魂主情緒,意魂主意念】
可他收回殘魂至今,除了【肉身】與【情緒】出現過明顯的變化,其他近乎沒有改變,而餘下未收回的識魂與生魂,分别主掌【記憶】與【生命力】。
此前,他萬萬沒料到,他的識魂與生魂竟在深淵。
他隐隐能感覺,那兩個殘魂,與其他魂不同。
言洛川知曉姜少棠在深淵尋他的殘魂,也定然知曉殘魂在何處。
果不其然,言洛川答道:“殿下的殘魂,就在建木天梯底下的玄根秘境中。”
莫晚庭聞聲,震驚的同時,有些猶豫地回眸往後看去,“方才那處?”
言洛川點頭,又道:“建木底部生有玄根,玄根之中有一秘境,但秘境之門平日是關閉的,隻有滿月之時才會開放。”
滿月。
幾人望了望天上彎如鈎的明月,便知曉此時距離滿月來臨還尚早。
“看樣子,約莫還得半月才能有一次滿月。”
簡思銘聽不懂幾人說的“殘魂”是何意,但他猜測那應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于是盯着那殘月,皺眉說道,誰知言洛川搖頭。
“三界滿月出現的規律不同,青陸每月十五一滿月,靈之島入夜多是滿月,而深淵入夜則多是殘月,深淵滿月來臨之前,會有預兆。”
說着,言洛川指向殘月旁邊的幾枚星辰。
“殘月周邊的那些星星,是望月星,隻有滿月來臨前才會出現。望月星數量象征着滿月的來臨與離去的時間,滿月出現前,它們會随着滿月的降臨逐漸減少,今夜有七枚望月星,因此下一回滿月大緻是七日後,并且此次滿月,至少會持續七日。”
莫晚庭聞言,忽然問:“深淵滿月大緻多久會出現一次。”
“深淵滿月出現的時間沒有任何規律,時而相隔一年,時而又是數十載才出現一回。”言洛川頓了頓,認真道,“唯一能準确預測滿月到來的,隻有望月星。”
簡思銘看向莫晚庭,“那我們這幾日便在此處候着?”
言洛川也看向莫晚庭,“我們可先去處理陽喆的幾個分身。”
所謂分身,言洛川路上與莫晚庭解釋過。
“數千年前,陽喆本是深淵族族長身邊的副使,後來他啃食了某種蟲怪,化為半人半怪、畏光畏火的‘淵靈’,‘淵靈’與你們說的‘宿主’相似,都是依附蟲怪獲取原靈神力,但‘淵靈’意識獨立,幾乎不會受到蟲怪控制。一次偶然,他發現自己可以通過血肉喂養的方式将他人變為‘宿主’,而且喂養到一定程度後,他不僅能控制原主,還能完全吞噬原主的意識奪取原主肉身,那些人也就是他的分身。”
“隻要世上存留有他的分身,他便不死不滅,他依靠這個方法存活了數千年,其間不僅克服了畏光的本性,還躲過了深淵之核重塑後原靈流逝的劫難。”
想起那人的分身,莫晚庭不禁凝眉,“他的分身是。”
“墨珩,段菡。”言洛川停頓一聲,“還有……”
“還有何人?”莫晚庭凝視言洛川,眸中帶着許多懷疑。
言洛川沉默了片刻,最後歎息道:“那人,我不知他名字,隻知他長期帶着一副笑臉面具。”
莫晚庭目光中仍有疑色,問:“他們都在深淵嗎。”
言洛川移目朝遠方看去,“墨珩與段菡皆潛伏在原野前方的密林中,至于那面具人,不久後也應會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