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言洛川身上依舊疑點重重，可如今除了他，再無他人能為他們帶路。

莫晚庭沒有猶豫太久，“走吧。”

說罷，幾人踏着月色往無盡原野的奔去。

原野空蕩，明月無影。

風聲也寂靜下來時，一白影從建木洞門中一斜一頓出現。

他靜靜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一如當年一語不發。

不知望了多久，那背影漸漸消失，身側緩緩走來一清瘦身影。

“靈君。”林霜見姜少棠面色蒼白，憂心喚一聲。

姜少棠微微揚起頭，看着天邊的望月星，聲音有些沙啞，“我昏睡了多久？”

上一回，他獨自數着望月星慢慢消失，等來數十載再遇的一次滿月。

然而進入玄根秘境前，他卻收到了一封沒有寫明他安好的信件，他看着信，心中一片慌亂，好容易平複情緒，接着又遇到了多年不見的林霜。

林霜同他說了許多事情，他仔細聽了一遍，大緻明白了莫晚庭失魂詛咒的來由。

可知曉了真相，他的心緒卻又複雜起來。

在他沒有出現之前，莫晚庭已經經曆了數不清的數重輪回，他能想象，在過去的每一場輪回中，莫晚庭總是盡自己所能散發屬于自己光芒，做哪怕短暫，卻照亮他人黑夜的一輪皎月，而他，卻一次次地将他拉下渾濁的泥潭。

念着那些不堪的過往，姜少棠不知怎的，在沒有使用靈力的情況下心頭開始絞痛，猝不及防地，他眼前突然一片昏黑，下一刻便徹底暈厥。

他緊閉着雙眼，在混沌的黑暗不能動彈。

他有一絲意識，但是那意識遠不足以讓他清醒。

沉寂着，無力着，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悄然傳進姜少棠耳中，緊接着，他的心間再強烈一顫。

是他。

感受到莫晚庭驚了魂，姜少棠驟然睜開眼睛。

隻是再睜眼再見他，姜少棠依舊隻敢遠遠望一眼他的背影。

“自那日至今，約已有一年。”林霜應答。

“一年。”姜少棠目光凝望着望月星，語氣中多了一些慶幸，“好在隻是一年。”

一陣涼風追過，吹起兩人的衣角發絲，林霜看着姜少棠耳鬓的銀絲，思緒也晃了神。

一年前，姜少棠突然昏迷，林霜便将他藏在玄根秘境附近的一秘道之中，不時取藥來探望。

今日，林霜與往常一般來查看，卻發現往日隻有殘月的夜空忽然多出了幾枚星辰，他震驚着，快步奔進秘道欲将此事告知姜少棠，但是對方還是怎麼喚都喚不醒。

林霜知曉滿月到來意味着什麼，上一輪滿月隻持續了一日，而下回滿月，不知又要等到何時，這幾日，他必須喚醒姜少棠。

他試了衆多方法可無濟于事，就在萬分焦急的時刻，姜少棠突然睜了眼。

“他來了。”

開眼的第一刻，姜少棠說了這樣一句話，緊接着迅速起身飛出秘道。

林霜驚異，連忙跟上姜少棠。

來到天梯下，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聽見上方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絲毫未變，哪怕是多年不見，隻一聲便能認出。

心上挂念，夢裡想念，終于是真實而觸手可及的他來了。

然而，姜少棠聽見莫晚庭的聲音，又迅疾回身躲回不見天日之處。

林霜聽見言洛川和傅銘的聲音，也立馬掉頭回去。

兩人靜靜地藏在下方，直至外頭的動靜完全消失。

林霜心中五味雜陳，久久無聲，忽然，姜少棠再發聲。

“去吧，他需要你。”

“我……”林霜想起方才見到言洛川，内心的厭惡和恐懼感一霎湧上心頭，他猶豫一頓，而後問姜少棠，“靈君不去見見殿下嗎？”

姜少棠目光沉下。

良久，沉然一句。

“我不配。”

曾經他也是個白衣翩翩如松挺立的傲氣靈君。

而如今，他隻是一個瘸了腿白了發的殘枝敗木罷了。

怎還能配得上那高挂天邊熠熠生輝的皎月。

涼風拂過銀發，他垂下眼眸，一瘸一拐消失在明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