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微涼,夕光漸漸暗下,穆昭陽随羅桑從側門悄悄潛入聖宮,幾個轉道避開一些常駐在聖宮中的信徒,快步往高台殿宇奔去。
此時未至歇息時刻,殿宇中空寂,僅有幾名信徒在房中靜坐,兩人小心翼翼穿過廊道,來到廊道深處的一面彩繪浮雕牆前。
那牆上彩繪與别處不同,繪的是草原雪山,山間綻放一朵雪蓮,而雪蓮旁邊還有一隻栩栩如生的狼。
羅桑擡手覆上狼頭。
下一刻,牆身翻轉,開出一條隐秘通道。
穆昭陽看着眼前暗道,目色稍稍驚訝,但很快回神,握緊手中弓箭,側身進入暗道中。
暗道不長,行了一會兒,兩人見到前方光亮,再往前,便是一個下行的階梯,而下方同樣燈火通明。
兩人走下階梯,隻見其間大緻布局與上方并無兩樣,一條廊道筆直通向深處,雙側則是數間敞門的房屋。
穆昭陽猜測此處定與上方不同,凝神細查屋房。
尋了半晌,敞着門的屋房裡面均空無一人,穆昭陽步步深入廊道,而後發現前方一屋緊閉着屋門,她正欲推門一探,忽然,廊道深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驚覺,連忙将羅桑拉進對面屋房,并迅速移到屋門後方。
腳步聲越來越近,片刻後,兩人在屋門細縫中看廊道上走過一人。
羅桑看見那人,瞪目張唇,卻被一旁穆昭陽捂嘴攔下動靜。
他驚然向後看。
穆昭陽凝眉搖頭。
進入聖宮前,穆昭陽便同羅桑說,他們此回潛入聖宮,目的是尋到失蹤之人,随即借機推倒聖宮解救衆人,若非必要,斷不能暴露行蹤。
羅桑知曉此事,可見到父親身影,難免還是激動欲上前喚人。
他看着穆昭陽神情,回神點了點頭,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怎料就在此時,羅譽忽地停下身,轉身往回走,且停步站在兩人藏匿的屋門前。
被發現了嗎?
屋中兩人背靠屋牆,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但羅譽還是緩緩移目朝屋門看來。
突然,對屋之門忽而打開,羅譽迅疾将目光轉去對屋。
“羅老闆。”
屋中之人開口,聽聲音,似是個年輕男子。
“聖君今日好閑情,是要出去透透氣麼。”
穆昭陽與羅桑躲在屋内,聞聲雙雙驚眸。
“是,聽阿時說,今日聖宮來了一對養眼的新人,我自然要去看看。”
段菡淺淺一笑,羅譽稍凝眉,疑問出聲。
“哦?羅某怎沒聽說近日有哪家閨秀将出閣?”
“月洲城百姓衆多,哪能各個姑娘都讓你知曉。”
“……”羅譽頓了頓,笑聲點頭,“是,聖君說得不錯,羅某年歲漸長,對此事确是越發不了解了。”
羅譽自嘲一番,笑了兩聲,又迅速擡眸望向段菡。
“那娘子……”
話音未落,段菡便應道。
“放心,老規矩,事成了,那娘子歸你。”
說着,段菡擡起手,拍拍羅譽肩膀,沉聲又道。
“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知道你羅老闆那點癖好麼。”
羅譽面色沉了沉,但很快又恢複笑意。
“彼此彼此,聖君你好拆人姻緣,我好他人之妻,咱倆趣味相投,就該上一條船。”
段菡一怔,看着羅譽一副笑裡藏刀的模樣,随後驟然笑出聲。
“哈哈此話不假,我們都是人渣,都該下地獄。”
他坦然肆意,可羅譽卻不認同,連忙搖頭。
“诶,可不能如此說,這些年我出錢,聖君出力,的确也沒少幫助他人脫離苦海,姑且也算德過兩消吧,怎能是下地獄呢。”
羅譽邊說,邊看向段菡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再笑。
“更何況,你我若是得了長生之法,又何來下地獄之說。”
段菡眯起眼睛,收回手,沉聲贊歎。
“羅老闆不愧為生意人,當真算得精明。”
“過獎。”
“你我皆為青陸人,若想長生,可不是吞隻蟲子那麼簡單。”
說罷,段菡轉身欲離開,走了幾步,忽而想起一事,回眸道。
“今夜是滿月,草原上狼群躁動,羅老闆不回去看看?”
羅譽聞聲怔了怔,但隻遲疑了一會兒,随後無聲搖頭。
“果然人渣。”
段菡輕念一聲,移步朝外走去。
羅譽看其離去的背影,轉頭看了看廊道深處,頓了半晌,之後決定一同上去。
兩人離開,周遭靜下。
屋門後,穆昭陽稍稍緩下氣息,而此時,羅桑顫着手扣緊自己的嘴巴,努力控制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響,可雙眸卻噙滿淚光,熬得煞紅。
見其痛苦模樣,穆昭陽低聲安慰。
“來聖宮前,我已派人去接你阿娘與妹妹。”她頓了頓,又沉然一聲,“你父親一事,沒提前同你說,抱歉。”
羅桑驚然看向穆昭陽,顫聲問。
“郡君早知此事?”
穆昭陽微微點頭。
“知道有勾結,但不知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