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屋子惹眼的紅妝飾物,莫晚庭瞪目大驚。
着嫁衣,當配紅妝,雖說認真裝扮是應該的,但這也是明日之事,為何這麼早做準備。
莫晚庭萬分不解,看了看穆昭陽,窘然問曲老闆。
“現下開始梳妝?”
曲老闆微笑點頭。
“西境紅妝繁雜,客人若是明日戌時成婚,自然現下就得準備。”
莫晚庭無言,千算萬算,沒算到此步繁瑣。
可既然要裝,便要裝得像樣。
“師尊與郡君先回去歇息吧。”說着,他一個跨步端坐在妝奁前,閉上眼,正色道,“來吧。”
“辛苦公子。”
穆昭陽辭聲離開。
此後,屋内靜下,隻偶有钗玉碰撞的丁零之聲。
莫晚庭合着眼任人擺弄,起初清醒,而夜深之後,不知不覺迷糊沒了意識。
再睜眼,隻見銅鏡前自己朱唇黛眉,滿頭珠飾,側着面容靠在一個堅實身軀前,下颌還卧在一隻修長而略帶細繭的手掌中。
那畫面,像極了自己就是身後人的掌心物,仿佛他不必煩惱過去,也不必憂心來日,隻需靜靜躺在這身前,便能不懼風雨,不畏春秋。
不,他不能躺,他還有萬千子民。
莫晚庭驚然回過神,驟然起身。
他回眸看向姜少棠,見對方亦換了一身裝扮,目色微顫,朱唇輕啟。
“抱歉,師尊,我昨夜睡着了。”
姜少棠看着他,在紅妝的暈染下,他原本俊逸的容顔愈加精緻,尤其那雙明亮眼眸,眼角稍尖,而眼尾微微上揚,眸中似水,長睫如絨,讓人目光流連移不開眼。
“師尊?”
莫晚庭再喚一聲,姜少棠沉默着移開眼。
曲老闆看着兩人抿唇淺笑,而後取了嫁衣來到莫晚庭面前。
“請客人更衣。”
話音落,姜少棠轉身出門。
莫晚庭目送他離開,一邊配合曲老闆更衣,一邊疑聲問。
“我昨夜何時睡着了?”
“昨夜客人妝上到一半便睡着了,多虧了郎君一直在客人身後攙扶着,郎君對客人的情意,當真是不一般。”
莫晚庭聞聲,面上忽然泛起一陣紅暈。
曲老闆見狀,為他披上紅裳,笑言道。
“兩位既互有情意,何不借此機會假戲真做。”
“……”
莫晚庭驚眸,臉色愈發通紅。
假戲真做……那人心動口不動,他倒想假戲真做一回,可對方醉酒親完都能躁着睡去,叫他如何假戲真做。
況且此次“成婚”是有要事要辦,他定不能亂了分寸誤了大事。
“店家誤會了,我為徒他為師,此次我倆共着紅裳,的确隻是做戲。”
“客人嘴上不承認。”曲老闆為他佩上腰帶,目光下瞥,見那處不尋常,笑,“身體确實誠實得緊。”
“我……”
他無話反駁,近日他的身體的确易躁,與他那控不住的情緒一樣,心間稍微念起一些有關于那人的荒唐事,欲念便如春園裡花枝得了露水,不管不顧争相叫嚣着綻放。
可他能如何,這副身體似乎比他想象的還更喜歡那人,他壓得住忽然湧起的情緒,也壓不住本能的欲望。
曲老闆見莫晚庭面色窘然,連忙笑聲安慰。
“客人放心,衣裳都遮住了,不仔細看也瞧不出來。”說着,他看了看莫晚庭紅透了的耳垂,話鋒一轉,“可客人的臉若是一直這般通紅,那可要藏不住了。”
冷靜,冷靜。
莫再胡思亂想了!
莫晚庭在心中一遍遍默念,并且閉上眼深深呼吸,良久,待他平靜之時,嫁衣也終于穿戴完畢。
他凝了神,徐徐睜開雙眼。
此時,姜少棠正挺直着身站在門前,背後是霞光萬道,映得他身上紅裳泛起縷縷金光。
姜少棠站在光芒中,緩緩朝莫晚庭擡起手。
莫晚庭神情嚴肅,唇角卻微微揚起,他邁步走向他,提裙跨出門的同時,擡手覆上那修長而略帶細繭的手。
兩人背着霞光往城東飛去。
聖宮台階下,一名着紅衣的婦人垂着頭踱步轉圈,時不時擡眸往四周張望。
眼看馬上就到吉時,可卻不見那兩人來,婦人顧盼之間,額上焦急得流下涔涔汗珠,不得不擡袖拂一拂。
終于,手袖起落間,一抹亮眼紅光在夕晖中出現,如一幅流動的美畫,慢慢展開映入眼簾。
“來了來了!”
婦人欣然摟來一旁同樣着紅妝的年輕女子,看着莫晚庭,悅聲又道。
“珠兒,前方之人,便是我同你說的漂亮娘子,那日我在曲老闆那兒見到她,一眼便被她引去了目光,你們一同去聖宮祈願,定能得福澤。”
“好的,阿娘。”
女子邊應聲,邊仔細打量眼前漂亮娘子。
她身形高挑,細腰如柳,膚白似雪,一襲豔麗紅裳裹身,珠飾紛繁,卻依舊不掩傾城容顔,此番形貌,莫說是男子,便是女子也移不開眼,當真叫人一眼着迷。
而其身旁的郎君,神色雖是清冷孤傲,可氣質不凡,仿若那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仙君,眉宇間流露出超脫塵世的清雅。
“天賜良機,慕安幸得與娘子同道進聖宮祈願,願娘子與郎君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莫晚庭柔聲祝願,女子聞聲回神,心中喜悅,亦回道。
“多謝娘子,也願娘子與郎君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婦人彎眉看着兩對新人,笑言。
“吉時将至,咱們一同進去吧。”
說着,幾人轉頭往台階上走去。
前方新人恩愛,郎君攙扶着娘子一步步走上台階,兩人一步一移,相視而上。
莫晚庭看向姜少棠,思忖片刻,朝其伸出手,揚唇一笑。
“夫君可要牽好妾身的手。”
莫晚庭說得輕,但姜少棠能清晰聽見。
霎時間,他面色淺淺浮起一抹紅,固執又别扭地移開目光,搖晃走上前。
“夫君不必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