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野,晨霧散去。林霜掀開氈帳簾子,往躺在榻上的人走去。
言洛川見他來,睜眼欲起身,卻一瞬又被按回榻上。
此人起初還和和氣氣的,但自從聽他說了一些“坦誠”話之後,便愈發不客氣。
“躺好,上藥。”
說着,林霜快速而熟練地扒開言洛川的衣服。
言洛川笑。
“不勞煩公子,我可以自己……”
“閉嘴。”林霜拿出傷藥,用力往言洛川傷口按去,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想伺候你,好了趕緊滾。”
言洛川吃痛強顔歡笑,盯着對方柔和白淨的臉,又将目光聚焦在其秀氣薄唇上,暗自念,果然人不可貌相,這張嘴,可真厲害。
“明日再換一回藥,你愛往哪兒往哪兒,但莫跟着我們,否則再受傷,我可不會管了。”
“我隻默默追随殿下,又不去出風頭,何來再受傷?”
林霜聞言,表面沉默,内心已罵起來。
殿下你就跟着吧,等他身邊的男人發起瘋來,看是你跑得快還是他出劍快。
言洛川看林霜颦着眉若有所思,還想再調侃幾句,忽然,帳外傳來一陣叫喊。
“小林子!我方才練功抓到了一隻大灰鼠!”
傅銘聲音洪亮,林霜當即驚慌回應。
“等等!你莫進來!”
傅銘停在帳外,笑聲再道。
“放心,你怕灰鼠,我不會拿進去的。”
“算你識相。”
林霜低聲念,眉眼間溢出藏不住的笑意,上藥的動作也明顯輕柔了許多。
“你喜歡那傻小子?”言洛川勾唇一笑,直言問,“為何?那小子除了一身傻氣,還有什麼優點嗎?”
林霜笑意瞬間消失,惡狠狠瞪向言洛川。
“與你何幹。”
“我不過好奇問問。”
“不該問的話莫問,不該說的話,勸你也好好憋着。”
林霜沉着臉迅速上完藥,而後匆匆出帳。
言洛川看着林霜氣沖沖離開,又看傅銘笑嘻嘻來将夢鸮拎出去,不一會兒再拎進來。
“外頭風大,此物還是放在帳中比較安全。”傅銘憨笑歉聲,“若是打攪到言兄休息,言兄随時喚我。”
“不礙事。”言洛川瞥了一眼那夢鸮,“這幾日此鸮都很老實安靜。”
“那便好,我先去練功了,言兄有事再喚我。”
說罷,傅銘移步出帳。
言洛川聽着腳步聲漸遠,神色慢慢沉下,半晌,看向那夢鸮。
“聽聞城中那人成了‘神’之後,便忘了自己是誰,常常不聽指示肆意妄為。”
他頓了頓,嗓音愈發低沉。
“我去除了他?”
夢鸮瞪眼看着他,但不答話。
言洛川看了看自己負傷的臂膀,使勁握緊拳頭的同時,眼眸中瀉出狠戾之光。
那時,他雖是故意借機去救小公主,欲用骨肉計博得幾人信任,可那人控的狼真将他咬得不輕,待進城,此仇他必報。
突然間,夢鸮雙眸發亮,腹中傳出沉沉一聲。
“不必。”
“莫忘了你的任務。”
言洛川手依舊緊攥着,但想起自己尚在昏迷的弟弟,最終還是松開手,将氣咽下。
“沒忘。”說着,他猛然盯向樊籠與鎖鍊,笑顔道,“城中耳目多,我幫你藏一藏身份?”
“好。”
話音落,夢鸮眼眸暗下。
*
莫晚庭坐在西境長使府中,撐着手閉目冥思。
因心憂聖宮一事,他一連幾夜沒有歇息好,來到西境長使府中小坐一陣,不知怎的,竟合着眼淺做了一個迷離的夢。
他再回神時,夢的大緻内容已忘,隻清晰記得在夢裡,那夢鸮時時用一雙圓睜的眼眸瞪着他,似是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殿下,臣來遲!”
一聲驚叫傳來,莫晚庭驚然睜開眼睛。
門外快步走來一服章整肅的中年男子,進了門,他迅速整理衣帽,移到莫晚庭面前,躬身行禮。
“韓太師請起。”
得了話,韓宥擡起眸,見姜少棠也在旁邊,又恭謙鞠了一禮,随後才疑聲問兩人。
“殿下與靈君怎在此處。”
“……”
莫晚庭一時不知如何應答,便轉移話題問道。
“我聽昭陽郡君說,太師與西境長使近幾日在草原除狼患,此事如何了?”
“回殿下,近日草原狼群頻繁襲擊羊群與牧民,此次狼患非同尋常,長使尚守在草原上思量對策,臣聽聞殿下來西境,返還來接應,若是長使那處不得控,臣還得去幫忙。”
聽完韓宥的話,莫晚庭皺起眉頭,想起那日卿河遭狼群圍追一事,此事古怪異常,定是要查清平定。
“狼患危害不容小觑,太師且先去協助長使,西境失蹤案一事,我會查明。”
提起失蹤案,韓宥神情愈加嚴肅。
“殿下,此失蹤案亦非同小可。”他思忖片刻,凝聲道,“此案雖有眉目,可若想推倒那幕後之人,不是易事。”
“我知道。”莫晚庭看了看姜少棠,正色言,“那聖宮,我與師尊已去看過了。”
韓宥略微驚訝,而後緩了緩神色,将事情徐徐言出。
“殿下,臣自來西境,便與長使幾度進入那聖宮,但都未能查出異樣,其中,多是當地衆信徒在阻攔與掩護。我等空口無憑,而信衆遍布街巷,若想推翻他們心中建樹了多年的信仰,何其困難。”
莫晚庭明白韓宥的意思,那聖宮得了民心,是民之所向,順水推舟,而他們想逆流行之,且不傷害民衆,其難度不可估量。
可不論再艱難,總要有人先挺身去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