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那種慶幸釋然,甚至連呼吸都幾經變化,可卻實在是叫人看的一頭霧水了。
天門?天門是什麼門?
“這裡最多再撐三息!”土靈警告他們,高興歸高興,别高興死了,那就一點都不高興了!
“沈程泠。”說時遲,那時快,許星河拿出個傳送符,餘光向上找尋缺口,小臂用力,說來就算此刻就将他單手提抱起來想來也不是難事。
所以他說,“抱緊我。”的時候,沈程泠沒有照做,并且是連他本人内心都并不知曉,沈程泠覺得許星河一定能帶他出去。
他是安全的,但洛初不是。
這孩子為躲那幾下,原本被刀刺出裂縫的靈丹這會都快要碎了,于是沈程泠擡手卷起一枚碎石砸出,陌百遷躲了一下,因此指尖勾到洛初頭上的那根發帶。
少年的所有偏執在那一刻都成了一如當年的驚恐,而後發帶上的黑褐色印記在此刻竟就像活過來一般。
“行了!”沈程泠罵陌百遷,一如當初這個魔頭說的一般:“你又不要他的命,還總這麼拖着他幹嘛?”
話落,陌百遷停下動作,這回卻是跟個被人踩中尾巴的貓沒什麼區别:“好好好,你白蓮,你聖母!沈程泠你他娘的留下來給這混小子陪葬吧!”
陌百遷跳腳,可說完居然轉身就走,不過幾日的相處,找死的崽子有什麼可叫人手軟?
“哥?”
沈程泠看着魔頭離去的那道流光歎氣,但洛初的那條發帶飄飄落落在半空,當它逐漸凝聚出一道熟悉的虛影時,看似對先前那番回憶還沒有過多感慨的許星河卻下意識的緊了手。
洛初跪坐在地,右手微擡,幾乎顫抖着指尖不可置信,直到……虛影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哥!”沒有實感的虛影好像在那一刻真的成為了當年那人,于是,洛初的淚水很快湧出,他想回抱住洛顔,可是身形會穿透虛影,消散身後,形成洛顔的點點光斑。
“他曾說過,這是哥哥。”沈程泠突然開口說:“你一直想的,就在你身邊。”
“當日,你我都無能為力,可如今,你靈丹破碎,洛初,選擇的時候又到了。”
洛初擡眼,眼裡迷茫。
沈程泠拔高了聲線告訴他:“活下去,拼盡一切不擇手段的活着,三年五年,去完成那些未盡之事。”
洛初問:“第二條呢?”
“第二條。”沈程泠垂眸,“第二條耗盡如今已然瀕臨潰散的靈丹之力,打開一條輪回之路,帶着你哥留下的這條發帶,萬川河上尋覓,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百年千年。”
洛初怔怔的聽許星河補充:“他的意思是,洛初,洛顔一定還在冥府等你。”
“既然今生不求,便求來世?”洛初眼中的光被點亮,然後回眸,看着空中那條發帶和眼前那個虛影。
顯然他已經做出抉擇,所以伸手,對着虛空中的身影述說:“哥,這次,我找到歸家的路了。”
……
轟隆隆隆隆隆隆——
遺迹的坍塌簡直是叫整個琴女湖都成了那山頂上的水瓢,湖水倒灌,奔流不息。
就在四面縫隙擠壓直至最終消失的最後一刻,順着水流的那道光終于像是自天際隕落的流星一般,直直砸向這秘境中的另一處叢林。
沈程泠站穩,頭腦還有些許昏沉,此地的四面都是樹,他擡手就扶住一顆,如今識海處終于聚齊四靈,下一步,天山。
“沈程泠。”然而他的想法似乎太好了,關顧着向前的沈程泠好似半點都沒多考慮,他還有一個徒弟。
一個剛看着好友離去,而本該出力的自己卻一忘多年的徒弟。
于是當許星河伸手抱住他,低頭,将前額靠着他肩頭時,沈程泠後退兩步,後背在靠上身後那樁自己剛剛扶着的幾人粗古樹。
觸感是粗礫的,不平的,硌着人。
但沈程泠偏頭,雙手向前,用力的回抱住許星河,低聲道,“這不是你的錯。”
“有些人有些事,你我洛顔洛初,包括這紅塵世間的衆生。”沈程泠說着,再側臉歪倒在許星河身上,側臉壓住他頸側的幾根發絲,他們就這樣互相依靠着,沈程泠的目光看向前方,“無奈總要發生的,放手,離别,雖然難學,但這也總是你這一路上,或早,或晚都要經曆的。”
人生不是一帆風順,許星河為此沉默了好久,他低眼是土地,地上有隆起交雜的根系,擡眼是樹樁,身側還有一個沈程泠。
許星河的神經并不算粗大,他知道洛初認識沈程泠,所以沈程泠是白晚意。
其實記憶不清明,可許星河也知道,沈程泠明明那麼讨厭白這個姓氏。
“當年是你救我出秘境,沈程泠。”許星河的聲音悶悶,說完又擡眼,有句話他想看着沈程泠的眼睛問:“那你也會離開我嗎?”
這也是他人生必要的一環?
語畢,沈程泠張了張嘴,他看着許星河,看着他的眼睛,于是實在難以說話,那是個沉重,又實在令人為難的答案,所以許星河不要答案了。
反而一手托住他的後腦,一手按住他的肩膀,迫使沈程泠踮腳又進了半步,衣服都被他的大力揉皺,沈程泠的心也跟着亂了一拍,就見許星河閉眼搖頭:“我不準,沒有你離開的一天,沈程泠,你沒有離開的機會知道嗎?”
沈程泠的眸光看着他身後的空地閃了閃,喉嚨幹澀:“可……”
“我想要你。”許星河偏頭,于是濕濕熱熱的觸感從耳垂上的那點軟肉處傳來,沈程泠隻覺渾身發麻,然後更多的重量被他壓在許星河肩上。
卻聽許星河帶上名字的重複一遍:“沈程泠,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