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直至那磅礴的黑氣離沈程泠隻有幾寸近時,半緣鎖終于瞬時一拉,許星河伸出雙手去接,入手的是一片滾燙。
黑色的鬼氣最終吞吃掉了那一片地磚,留下地面不小的一個深坑。
沈程泠的意識略微模糊,伴随着那火靈入體而一點點升高的體溫,他在恍惚中好像看見慕輕蕪飛速上前,從後,一刀刺破了自己的鬼晶。
時間在那瞬間安靜到可怕,然後是新娘的瘋狂掙紮與反撲,慕輕蕪跪坐在地,一手死死的捂住了白琦的雙眸,有奇怪的鮮血沾上她的面頰,再順着下至滑落。
她的目光平靜,直到新娘不在能掙紮,直到另一人出現又跪下,她才擡眼:“曲姐姐,我殺了我。”
不完整的靈魂再也無法轉生了,可曲靖确是伸手,像是還沒從震驚中回神,居然從慕輕蕪手中搶人。
“城……主。”
“這裡快要塌了。”沈程泠強撐着自己甚至有些腿軟的身軀,不去管旁人那頭離譜的愛恨情仇,半靠在許星河身上說:“走。”
這是什麼結局嗎?
這根本就不是結局,許星河一手拉住沈程泠的單手挂在自己脖子上,微微屈膝使力,于是他很快就一手托在沈程泠的膝彎下,一手扶扶住沈程泠的背将他那整個打橫抱起。
但下一瞬,許星河憑着本能突然側身,居然是躲過身後一擊,他微微驚訝,然後腳邊就突然被何物束縛。
他低頭,一眼便瞧見那地上的青石突然宛若泥沼,有黑色的細繩蔓延,竄出,将他牢牢捆縛在原地。
可分明白琦都已經閉眼。
“阿泠,留下機緣。”
慕輕蕪開口,不知何時徹底放開了自己起身,許星河回頭,終于皺眉。
分明一善一惡,他原以為自己看的清楚,此刻卻是嗫嚅着雙唇,耐心真的告罄。
他不傻,懷中沈程泠軀體的溫度還在上升。
甚至到開口聲線都帶着兩分幹啞的程度。
“你和她是那年去天山時分開的吧?”沈程泠也有猜測,三魂七魄,“慕小姐,你才是那個代表惡念的靈魂。”
那為何要分魂呢?
本質上就是因為本體找死。
慕輕蕪愣了一瞬,終于垂下眸子,單手掩蓋面部,然後低低發笑,直到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高。
“不錯,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阿泠。”
慕輕蕪放下手,冷眼道:“我并沒打算要你性命。”
“你是不想得罪天道。”沈程泠卻是毫不留情拆穿了她。
那是墨笙死去的很多年後,天道終于選定出一個天命之子,給予他能力,天賦,容貌,運氣,品德。
然後,天道對着自己最為滿意的孩子想:“你還差一個能引領你走上這條正确道路的先驅者!”
于是天道講目光投向六界,天山之上的靈胎隻是軀殼,但很可惜他缺少靈魂。
怎麼會沒有靈魂呢?
這不應該啊,于是天道開始找,按着宿命的牽引一個一個慢慢找。
但這個靈胎的前生不是人,類似于靈物,足夠醞釀一個人的靈魂,于是,原本的慕輕蕪好像看到了墨笙複活的希望。
她要上天山,偷采靈物,吞吃入腹,直到十月懷胎,卻可惜不知原就慢了一步,天道已經找到了合适的靈魂投放。
而墨笙的靈魂,自始至終不曾出現在這副軀殼之上。
卻可憐她一個人,後續又分出白琦和慕輕蕪兩個不同的意識,白琦一心想着墨笙活,她的執念強大甚至到了覺得墨笙一定能活過來的程度。
可慕輕蕪,她是不同的,就如同一個人的左右手,左手有這個想法但作為右手的慕輕蕪卻是認為,既然火靈在手,與其原地踏步,不如去争去搶,得那一個飛升的機緣,屆時,再度回首,上窮碧落下黃泉,她會殺光那些欺她的,辱她的,害的她人生如此的罪人。
而不是去等一個注定回不來的墨笙。
轟——
天邊好像突然有一道要将這片空間撕裂的炸響,許星河一眼掃過,随後瞬間掙脫腳下束縛和身後的慕輕蕪一擊散在煙塵中。
鳳凰城的域要被破開,慕輕蕪為此急退幾步,身後突然出現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渦。
“好,你不把東西給我,你就等着天下人盡皆知,到時候無休無止的争搶追逐,哈哈哈哈,阿泠,就算你夢中的那個人此刻就在身邊,可天道機緣,給他不給你,你鸠占鵲巢,又有幾條命看這天道容你到幾時?”
慕輕蕪殺了白琦,那些個耽于情愛的六魄,她終于能夠離開眼前這座鳳凰城,于是,沈程泠也終于明白了。
自始至終,從他第一次逃出鳳凰城,再到這次故地重遊中,慕輕蕪想的一直都是除掉白琦,這個自身的軟肋。
隻是,她并沒有想到會為此賠上火靈,不過沒關系,她就那般笃定沈程泠必是守不住東西。
畢竟前車之鑒,天下之人。
終于,眼前的黑霧散盡,沒想到最後一刻慕輕蕪還坑了他們一把。
再睜眼是延城,前方,離先頭被傳送出鳳凰城的那群小孩僅有一街之隔。
陸霜華他們着急的向諸位師長陳述,背過身的一道影子,沈程泠入目的第一眼是花翎。
然而此時此刻,他既無僞裝,也需清淨。
火靈灼燒着筋脈,連帶着他的面龐都染上點點薄紅。
那模樣,在遠離危險,真的放松下來後真是幾乎和中藥沒有區别了。
微微張開的雙唇還有逐漸迷離的視線,“許星河。”
然而下一瞬,還不等沈程泠那無力的雙手抓到什麼,許星河便直接轉身,一個跳躍,無聲無息的遠離此處。
他還有一些問題沒有問,但是,沈程泠的奇怪,他得先解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