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黃泉路上,凄風苦雨。
擺渡人的小船停靠在奈何橋頭,向着黃泉張望,像等待着誰。直到路盡頭出現一道青影,單薄,清瘦,船上的黃衣人才展顔一笑:
“你回來了,子岑。”
白子岑的形容卻有些頹廢。
待他走近了,黃衫人關切:“怎麼,沒找到嗎?”
白子岑搖頭:“沒有,三生石上怎麼會沒有呢?”
黃衫人卻好像早就猜出了結果。
“不奇怪,六百年前他撕毀了生死簿,從此簿子上再無他的名字,三生石上,自然也不會再有。”
“可是……”
白子岑皺眉,想着什麼。
黃衫人遞給他一杯涼茶,替他說:“可是,你卻覺得他給你的感覺,有些熟悉。”
“說不上來。”
白子岑接茶,回憶着悟空的種種,不确定地說:“我總覺得好像很久以前,他就認識我。”
“你難道認為,孫悟空,是你曾收養過的那隻小猴?”
“……”
白子岑一怔,被他的話逗笑:“怎麼可能,他可是齊天大聖,是一般猴子能比的嗎?我就是再異想天開,也有一些自知之明。”
一頓,發現對方的異樣。
“咦奈何,你怎麼還記得我有一隻小猴?我好像隻随口對你提過一次,而且還是在很久之前。”
依對方健忘的性子,隔天的事兒他都記不住。
奈何笑了笑,望向他的目光很是溫柔,說:“自你上次離開,我已經很久不喝孟婆湯了,我不想再一次次忘記你,讓你一次次介紹說你是我的朋友。我現在已經能想起一點兒以前的事,我想想起你,想起你說的每一句話,想起我們的初遇。”
“你……”
白子岑心頭一跳,忽然不敢直視對方坦誠而溫柔的目光——
他不配。
身背四十萬人命債,他有罪,他配不上奈何的溫柔和喜歡,他也不想連累任何人。
“你不要誤會。”
看他回避,奈何急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白子岑松了口氣,扯出個笑來,說:“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
奈何稍稍沉默,認真端詳着面前這張溫潤含笑的臉,一點點皺起眉頭。
白子岑斂了笑:“怎麼了?”
奈何凝注着他,神情嚴肅:“我突然覺得我活着的時候,可能也認識你。”
“……!”
白子岑愣愣望着他,不知說的真假。
靜默半晌。
奈何忽然一笑:“逗你呢。”
白子岑反應上來,笑着打他手背:“不要捉弄我,我就說呀,你連昨天的事兒都記不清,就算上輩子我們真的見過,你又怎麼想的起來?”
奈何淡笑了笑。
指尖輕扣桌角,說:“你如果真的懷疑孫悟空以前就認識你,為何要在這裡猜測,而不親自去問他呢?”
02.
滿月之夜,清光皎潔。
三陽備足,陰氣至弱,乃群妖法力最低之時,往往躁動不安,盡露本性。
白子岑從地府返回時,唐三藏一行已住進了“寶林寺”,悟空不在寺中,問了唐三藏,說他聽到窗外異響,便拎着鐵棒去了,尚未返回。
白子岑嗅到空氣裡有一絲血腥,從寺廟後方的山林裡傳來。
尋着味道追去,如漆的夜幕中,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月輝灑在身上,白子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一閃而逝。
許是受滿月影響,法力微弱所緻,白子岑沒有在意。
前方血氣漸濃。
他加快腳步,果然,明晃晃的月光下,悟空側身而立,金箍棒一端,滴着未幹的血,地上,躺着一堆打算采陽補陰,對唐三藏不軌的妖。
但,已變成了一灘肉泥。
白子岑沒有靠近。
好像孫悟空周身未退的煞氣,吓住了他。
孫悟空動作極慢地,一點點擦去棍上的血,說:“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白子岑說:“是。”
孫悟空說:“問吧。”
白子岑說:“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孫悟空動作一頓。
屏息,直到肺腔裡生起一絲痛意,才慢悠悠收起鐵棒,說:“不認識。”
平靜而冷漠的語氣,不像撒謊。
白子岑還是沒有動。
孫悟空轉身看他:“怎麼,你還有話問?”
白子岑垂着眼,清冷的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隻聽他好像變了個聲音,溫軟幾分:“那……你是不是喜歡我?”
孫悟空一下僵硬,精緻的面龐卻越發冷峻,嗤笑一聲,說:“喜歡?你以為你是誰,也配我的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我?是我不夠好看嗎?”
白子岑的聲音,委屈又帶一絲魅惑,不像平時溫潤的公子,突然像個狐狸精。
孫悟空喉結滾動,欲言又止,心裡在一遍遍提醒——
這人花言巧語,最善僞裝,定又是什麼玩弄人心的把戲。他盯着白子岑,容顔越發冷峻。
白子岑說:“我喜歡你,我想你也喜歡我,隻要你喜歡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說着,緩緩擡頭。
明晃晃的月光,照着他蒼白無辜的臉龐,一行清淚跌落,單薄清瘦的身影搖搖欲墜,易碎得不似真人,好像随時都能随風消散。偏偏眼尾的紅暈醉人,在這滿月之夜,清麗而動人。
孫悟空的心,莫名疼了起來。
看着白子岑用兩根手指,挑開衣帶,目光凄楚地望着他,一寸一寸,将衣衫退去。
露出精緻的鎖骨。
瓷白的雙肩。
還要再往下退時,終于,悟空一把摁住他的手,冷道:“你撒什麼瘋?”
“來呀,愛我呀。”
白子岑掙開他的手,一邊流淚,一邊去脫自己的衣服,好像一定要把自己獻給孫悟空,以讨他的歡欣。
孫悟空皺眉,再次扣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