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豬八戒又睡着了。
嘴邊帶着微笑,可是有繁星入夢?
“讓他睡吧。”
唐三藏解下袈裟,蓋住了八戒的肚子,說:“他被銀角他們,揍得不輕。”
說這話時,白子岑剛聽他轉述完銀角的身世。
也是唏噓。
沙和尚在蓮花洞裡不停地挖,孫悟空早跳上樹去,卧在一根樹枝上,叼着根茅草,不知道是醒着還是打盹兒。
隻有白龍馬守在唐三藏身邊。
白子岑皺皺眉頭:“聖僧,我還是不解,既然金銀童子有太上老君收養,又怎會遭受刮刑,被貶為妖呢?”
唐三藏擡頭向上望,手裡攥着個亮晶晶的東西,說:“他們若不被貶,和尚我又怎麼能湊夠八十一難呢?”
白子岑說:“聖僧,你又在看天了。”
記得第一次見唐三藏,他就在看天,眼神悲憫又悠長。
現在,他又露出這種眼神,但多了一絲悲傷:“我們看到的天,還真的是天嗎?”
白子岑一怔。
想等唐三藏再說,等來的,卻隻有沉默。
還有一滴淚,從他悲憫的眼中跌落,滑過清俊無俦的臉龐。
白子岑心裡有些發堵。
更堵的是,好不容易诓來的幾件寶貝,又被悟空還給了太上老君。不過……擡頭看看樹上的悟空,大聖爺光明磊落狷狂不羁,如果真貪了老君的法寶,遇事隻靠寶貝,才真是低看了他。
想通此節,白子岑對齊天大聖的濾鏡,瞬間又多了一層。
這個人,嘴是臭些,對他态度也臭些。
但他相信,對方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
正想着,孫悟空突然轉了臉,一雙燦金的眸,就這麼直直的望過來,跟他的目光撞個正着。
白子岑一慌,忙低了頭,臉頰卻燙的厲害。
“我、我去燒飯!”
慌忙起身,架鍋燒火。
平頂山境内百裡,沒個人家,師徒幾人好幾天沒化到緣,吃上一頓像樣的飯了,倒是從蓮花洞裡搜羅出很多米啊面的,夠煮好幾鍋。
白子岑找了一圈:“咦,這妖洞裡米面蔬果,竟然全是素的,金角銀角從來不殺生嗎?”
唐三藏說:“阿彌陀佛。”
隻是他師徒四人,沒一個會做飯的,就幫不上白子岑什麼忙了。
白子岑把米倒進鍋裡,蹲在竈膛前一陣煽風,慢慢的,火星冒起,慢慢的,飄出白煙,慢慢的,白煙竟變成了濃煙。
煙熏火燒,嗆得他一直咳。
“咳咳咳,咳咳!”
唐三藏關切:“小山,你到底會不會呀?”
白子岑抹一把被煙熏出的眼淚,滿手的鍋灰卻把自己給抹成了大花臉,不好意思的笑:“好多年不燒了,手生了。”
唐三藏說:“要不算了吧,和尚我早就習慣了吃野果。”
白子岑說:“不能算。”
既然他來了,就不能再讓師徒過那種饑一頓飽一頓,随便湊合的生活。哪怕他已經被濃煙嗆得一個勁兒的咳,快要沒辦法呼吸了,仍湊到鍋底看火。
孫悟空瞅着,一張俊臉,五官都要擰在了一起。
終是忍不住跳下樹來。
拎着白子岑的後脖梗子把他拽到一邊兒,滿臉嫌棄的說:“你去做飯,我來燒火。”
唐三藏“咦”了聲,說:“悟空,你竟然會燒火?”
孫悟空低頭添柴:“嗯。”
白子岑愣愣的,看着竈底的火光,把大聖爺的耳朵給映成了粉紅色。
孫悟空好像知道他在看他。
頭低的更深,說:“看什麼看,去啊!”
其實……白子岑也沒看什麼,他隻是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和他的小猴子也是這樣,一個做飯,一個燒火,相依為命了很多年……
一瞬間,眼眶有些濕熱。
怕被人瞧見,忙轉了臉,手裡忙活不停,不一會兒,就做好了四菜一湯并一鍋米飯。
豬八戒聞着飯香醒來。
調侃:“喔,這哪裡是白骨妖,簡直是海螺姑娘啊。”
白子岑被臊了個大紅臉。
“都是大聖的功勞,沒有他燒火,飯也煮不熟。”
說着,盛了第一碗湯,端給孫悟空:“大聖,我煮的是蘋果粥,也不知道你愛喝不愛喝。”
還特意從鍋底,給他多撈了一些蘋果。
唐三藏沖遠處喊:“悟淨,來吃飯了。”
沙悟淨暴躁:“老子沒空!”
唐三藏擡手,沖他晃了晃手中亮晶晶的東西,說:“你看,我這裡有什麼?”
佝偻着身軀挖掘的悟淨,一點點直起腰,開始有些不敢相信,看清之後,突然像老鷹見了兔子,狗見了骨頭,抛下月牙鏟,就飛奔過來。
“琉璃碎片!我的琉璃碎片!”
他一邊喊,一邊跑,一邊灑下滾燙的淚來。
唐三藏看着他,慈愛又無奈,把手攤開,靜悄悄的,一片花生米大小的斑斓碎片。
沙悟淨一把奪過,嘴唇顫抖:“你,你……”
唐三藏微微的笑:“你一個人,的确挖的更深,但我們兩個人,收集起來才更快嘛。”
“不,是三個人。”
白子岑伸手,而他掌心裡,也亮晶晶躺着一枚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