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魚十分清瘦的少年面孔上露出點無所謂：“三月後自會見到。”

洪青自芥子囊中摸出兩個果子并着一份油紙包遞給葉魚：“小師叔如今還是凡人，總是吃辟谷丹不是好事。這是我自附近的凡人城鎮買回的。”

葉魚兩頰便露出淺淺的酒窩，大方接過：“多謝！”

油紙包拆開，裡頭是白皮流油的小包子，還帶着騰騰熱氣，葉魚咬下半個，口中含混：“你是在求仙鎮買的罷？那家百年包子鋪？”

他吃着東西，盤腿便坐在地上，毫不講究。

洪青瞧着他的動作，思索許久，動作有些生疏的學他盤腿坐在地上：“是，小師叔如何知曉？”

葉魚說：“我在，那個鎮子做過幾年乞丐，這是鎮上最好吃的包子。别瞧着他吹百年包子鋪，實則才開十來年……”

洪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葉魚揚起眉稍瞧他：“怎麼，我是乞丐這事，在宗門内難不成還是什麼秘密？”

洪青不知該擺什麼表情，搖搖頭：“這倒……許多人都知曉。”

葉魚道：“那不就得了。”

葉魚吃完包子，久違的感到胃腹的滿足。那與吃辟谷丹帶來的飽腹感全然不同，讓人心情愉悅。

葉魚不是好口腹之欲的人，可他畢竟是乞丐，乞丐最珍惜的是食物，最渴望的也是食物。

葉魚吃完拍拍手，道謝：“可惜我的芥子囊被莫……被殿主拿走，如今一窮二白除了辟谷丹什麼都沒有。”

洪青連連擺手：“不必，不必，舉手之勞。”

多了這口帶飯吃的情誼，葉魚自覺洪青算他半個師父，得想法子報答。

葉魚不擅長劍修的事，但葉魚擅長修煉。

尤其是，他有元嬰期的經驗。這份經驗對許多隻差臨門半腳的金丹來說，也許是一輩子無法跨越的鴻溝。

待半年之期一到，他引氣入體，便去幫洪青一把。

洪青不知曉他小師叔預備踢他一腳，助他邁過門檻。

他每日與葉魚的活動除了重複的練劍，還多了個帶飯的任務。

有洪青帶飯，葉魚連辟谷丹都不愛吃了，反正也沒有引氣入體，何必為難自己。

他吃的不亦樂乎，或許是凡人飯菜的的确确比辟谷丹好得多，葉魚邁入了成長期。

年紀上來說，葉魚被莫羨淵拎進戮劍殿時已經十六歲，可他的模樣瞧着就是個剛剛邁入十三四歲的孩子，僅僅到了能夠稱作少年的時候。

是個很瘦弱的少年。

還多虧葉魚每天認真為自己溫養身體。

上輩子引氣入體後葉魚病歪歪的身體才開始如正常人般成長，這輩子倒是比上輩子早了兩年。

這意味着葉魚的體質比上輩子好了些許！

體質變好，葉魚練劍便更加勤奮，參照玉簡内的劍譜練習後去尋洪青糾錯，如此半月。

離半年之期尚有月餘時，午夜，莫羨淵站在他床榻邊瞧他。

葉魚睜眼便對上了莫羨淵冰涼的眼眸。頗為驚悚的一幕，縱使葉魚感知敏銳，仍舊被吓了一跳。

随機，他想起眼下時間：“……師尊，還有月餘才到約定期限，您要出爾反爾不成。”

葉魚不覺得自己如今練的樣子能讓莫羨淵滿意，莫羨淵作為劍道第一人，所謂的門檻與普通修士不可同一而論。

他需得再練，才可能讓莫羨淵勉強覺得合格。

如今提前一個月，是要幹什麼？！

莫羨淵卻望着他，聲音冷淡，說出的話完全超乎葉魚預料：“你合格了。起來，去山頂寒池。”

葉魚吃驚：“什麼？”

莫羨淵不多言。他面無表情擡手，葉魚便聽耳邊風聲呼嘯，雙腳落地時凍得渾身哆嗦！

根本沒有他震驚疑惑的時間，莫羨淵将他拎到了山巅中心的寒池。

此處與下方戮劍殿結界護持不同，赤裸暴露于天地風雪中。葉魚抱着胳膊牙齒打顫，僵硬地扭頭盯着莫羨淵，臉上的血色眨眼間便被寒氣侵蝕。

莫羨淵嗓音仍舊冰冷：“下去。”

葉魚僵硬地回頭，看着山巅中心巨大凹陷處形成的一汪冰藍色湖泊。

葉魚知道莫羨淵要幹什麼了。

所以他沒有再問，也沒有反駁，甚至遲疑都沒有，弓着腰朝中心的深潭走去。裡衣被山巅的寒風吹得緊緊裹在他身上，勾勒出脊背上薄薄突出的肩胛與脊柱。赤裸的腳掌在厚厚的積雪裡留下一串深坑。

踩上湖沿突出的石壁，夾着雪的寒風将他衣服鼓起風帆。

少年傾身，“撲通”水響，冰藍的水面散開一團烏發，如滴入水中的墨滴，逸散沉底。

莫羨淵漆黑的眸子，也随着這滴墨，視線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