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的水讓葉魚覺得不如待在外面受風雪肆掠。
他蜷縮着身體,有瞬間覺得自己已經被凍結成冰塊。
但寒池的水仍舊是流動的,他在其中也是流動的,無聲下沉,僵硬的肢體連控制身體浮動都做不到。
他憋着的一口氣,在極緻的寒冷中很快變作嘴角上浮的氣泡,如同他迅速消散的體溫。
該死的莫羨淵,最好是真的要為他洗經伐髓,而不是整他!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有什麼東西裹住了葉魚,他的身體挺直下沉。
冰寒的潭水圍繞他湧動,旋轉,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形成了漩渦。
葉魚睜着眼睛盯着這一幕,心口首次對莫羨淵升起震顫的傾佩……這便是實力的差距。
從葉魚跳入這水中便知曉,這處寒潭特殊,修士憑借法力無法調動。寒潭水毫無靈氣,是天然的靈力法力屏障,要想調動它們,唯有倚靠神識。
葉魚扪心自問,他修為最巅峰時,也休想攪動這潭冰水。
莫羨淵隻有合體期修為?
當真如此嗎?
合體期比元嬰期能夠強出這樣多嗎?
那大乘期呢?
葉魚發散的思緒下一瞬因為疼痛收攏。
莫羨淵的神識包裹着他,聲音在他耳邊:“若是你昏迷,洗髓失敗。本尊沒有空閑再為你去尋第二份洗髓的材料。”
洗經伐髓無異于逆天改命,葉魚比誰都清楚這些材料的珍奇難尋。哪怕是天元宗,也不是随便能得到。
他無比鄭重道:“我會一直清醒。”
疼痛實在是修習中最不足一提的事。
莫羨淵說:“最好如此。”
漩渦中的潭水化作一條條水龍,沖向葉魚,穿過了包裹着他的神識,重重砸在他瘦弱的身軀上,透體而出。
殷紅的血瞬間染紅了冰藍的水龍。
随後是一條,又一條。
力量擊碎了葉魚的骨頭,經脈,内髒,穿過他的每一個毛孔,在離開的瞬息又被下一股力量重塑,凝實,長攏,堅韌,下一刻再度如脆弱不堪的雪人,沖碎,重塑。
血液從毛孔中滲出,被卷襲而來的水龍帶走,留下慘青的皮膚。
這是一場酷刑。
受酷刑的人垂着眼皮,濕漉漉的發絲貼在他的臉側與脖頸,很快又被沖散,重新落下,唯有輕輕顫動的眼睫在表示他并未昏迷。
在痛苦中,葉魚覺得難以言語的快感,随着每一次的強化重塑在心中堆積,襯得那點痛苦渺小不堪一擊。
天道可知曉,莫羨淵會為他洗髓?
若是沒有身軀桎梏,他的修為可會一日千裡?
上輩子他死時能到元嬰,這輩子洗髓重塑,天道也休想讓他止步于此!他要破界飛升,去往上界!
……
戮劍殿的守殿弟子仰頭望着殿後的山巅,山巅上飛舞的水龍叫人懼怕。
天色熹微時,掌門來過一趟戮劍殿,随後離開,臉色十分難看。
莫羨淵要做的事從來不容旁人置喙,也不會有任何更改的可能。
他要收葉魚做弟子,要費力為他洗髓,天元宗掌門來也無濟于事。
他将葉魚從寒潭中拎出來時,問葉魚:“醒着麼?”
葉魚的軀體泛着死人的灰白,濕發水藻般粘在他臉上,雙目緊閉。
莫羨淵問話後,許久沒有聽見回答,眉心慢慢蹙攏。
葉魚的唇瓣挪動了下,發出氣音:“……沒死。”
不知是回答莫羨淵,還是回答天道。
放亮的天光,被山巅上聚攏的沉沉烏雲遮擋,雷聲悶沉轟響。這是強行洗經伐髓後招緻的雷劫。
葉魚的雷劫,聲勢格外浩大。
莫羨淵擡眸瞧着這些雷雲,卻仍是沒有多餘的表情。單手抓着葉魚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邊,抽出腰間長劍,反手斬下。
葉魚 用盡力氣擡頭,半睜着眼從濕發中看見莫羨淵斬出去的那一劍,看見無數修士都害怕的雷雲在莫羨淵一劍之下,裂作兩半,雷雲内亮起驚人的亮光訴說憤怒不滿,照亮了葉魚的眼睛。
更看見莫羨淵面無表情,與他一樣擡着頭,再度輕飄飄斬出一劍。雷雲四裂,崩散于無數人吃驚的目光中。
……劍道第一人。
莫羨淵。
莫羨淵收劍,去瞧葉魚時,葉魚仰着臉雙目緊閉,陷入昏迷。
既然已經決定收葉魚做弟子,為他完成洗髓,莫羨淵不會故意虐待他。
抱着葉魚下山,他找來洪青:“日後你做側殿守殿弟子,讓他醒後引氣入體再來尋我。”
洪青敬仰地望着莫羨淵離開,扭頭去瞧殿内的葉魚。
小師叔總算是熬到頭,讓真君滿意了!
*
戮劍殿所在的峰頂聚集雷雲,被戮劍真君兩劍斬散,讓天元宗内衆弟子驚奇議論許久。